半晌，她缓缓睁开眼，问：“这汤不是替我求来的吗，怎么又不让我碰了？”

黎侑震惊地望着白桃，眼中闪过一抹心虚：“不、不行！不能喝，喝了......喝了就不记得我了，我不要阿桃不记得我，我不准，我不许！”

白桃哑然，苦笑着说：“若不打算让我喝，又为什么要求来这碗汤？”

“你是阿桃吗？”

他糊涂地都认不出她是谁了。

白桃一笑：“我不是。”

黎侑忽然安静了，面色也逐渐恢复正常，低垂着脑袋看着手里捧着的红碗，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正当白桃以为黎侑酒醒了时，他的声音又缓缓传来：“我如果死了，阿桃就会一直等我，等不到我，她就会......就会死掉。我不想她死......”

坦诚得让白桃讶异，想来他还是醉着的。

黎侑说得并没有错，她会一直等他，等不到，就去找他，无论他在哪里，无论要怎么找。

白桃问：“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快死了？”

黎侑撅着嘴，将汤碗又放回了桌上，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敢看白桃，嘴里嘀咕着：“告诉她，她就会想方设法地救我，会很危险。她是我的心肝，是我的宝贝，是要用来宠着、疼着的，怎么能让她为了我陷入危险？”

他一向如此，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白桃感动却也无奈，叹了口气：“你究竟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

黎侑说：“两千年前。”

“两千年前？”白桃气上心头，一掌拍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黎侑猛地一颤，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乖顺道：“对不起。”

这样让她怎么忍心生气？

白桃深吸了口气：“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黎侑抬首，满眼委屈：“我喜欢阿桃。”

“我知道。”

黎侑摇摇头，“我喜欢她，可是我不敢告诉她，不敢和她在一起。”

白桃一愣：“为什么？”

“我都要死了，还怎么和她在一起？”黎侑急了，用力地跺了跺脚，“我......我好痛苦，我好纠结。”

“既然痛苦，既然纠结，又为何要和她在一起？”

“我都说了，我喜欢她，我......我好爱、好爱她。”

白桃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知道。”

黎侑急得快哭了：“可是，可是我快要死了！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她在一起，我只会让她痛苦，我只会让她难受，我......我不想。可是我又很想很想和她一起用膳，和她一起赏月，和她去到世间的每一处地方。我要给她将很多很多故事，她喜欢听故事，我又知道很多故事，我们......”

黎侑缓缓抬眸，绽放出一抹笑来：“我们，会很幸福。”

白桃沉默地凝望着他，胸口起起伏伏，满目情深。

黎侑腾地起身，抱着孟婆汤往屋外走：“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她喝的！我要把它藏起来，你不许跟过来！”

不等白桃再说什么，黎侑跑出了房门，往小厨房去了。

小厨房的炉火上温着茶水，是彤前阵子拿给黎侑的独茶。

黎侑抱着红碗，盯着咕嘟冒泡的茶水，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将碗中的孟婆汤倒到角落的一盆花草里，将空碗扣在头顶上，顶着红碗端着茶水，笔直的站在盆栽前，嘴里念念有词。

“阿桃不喜欢喝茶，那我要给她准备清水，不然她不高兴了，就不让我抱了。”

站了半晌，他又自言自语道：“阿桃不会不让我抱，她那么喜欢我......”

月光从小厨房的窗口中钻进来，照在黎侑的白发上，二者都美得荒唐。

黎侑思索了半晌，最后将头顶的碗取下来，倒了新泡的独茶茶水在里头，呼哧呼哧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