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很轻的一声：“天尊。”

黎侑眷恋地看了眼手中小小的花瓣，还是将窗户合上了。

屋子里的烛火与油灯已经快要燃尽，一片昏暗里，应咺焦急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清晰，二人站在堂屋中无言地相视了片刻，眼中皆是跃动的火光。

应咺似乎有些不满，“天尊为何不去寻她？”

白桃将他迷晕，却没来找黎侑，显然是生气了。

而看黎侑的反应，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一天。

黎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缓缓地说：“本尊有一事要对你说。”

冷白的月色从他身后的窗口透进来，照在黎侑脸上，显得十分凄凉。

他知道，若有一日自己离去，面前这个少年将是白桃最好的归宿。

应喧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片刻后，应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解道：“天尊为何不告诉她？”

黎侑的声音很轻：“她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应咺立即说：“她需要。”

二人皆是一愣。

黎侑没有想到应咺的反应如此激烈，笑了笑，没说什么。

而应咺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失礼，可看到黎侑此番态度，心中腾升起一股怒火。

应喧的声音更加冰冷，重复道：“我觉得，她需要知道这些。”

“太子。”黎侑盯着他，“为了三界苍生，我已知无不言，剩下的，是我与阿桃之间的事情。”

应咺也直直地盯着黎侑，“阿桃是我的朋友，她的事我也很在乎。”

黎侑轻笑一声，不语，眼神似乎在问他：当真只是朋友？

“阿桃并不是被圈养的家宠，她是一匹可以在野外肆意奔跑狩猎的野狼，或许会受伤，会需要安慰，会需要保护，但需要的绝不是这种保护。千年前，天尊将她藏在昆仑山上，那时她还并不具有自保的能力，无法独面风雨，但眼下，她有能力也有资格站在风雨前与之一战。”

黎侑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嘴角噙着笑。

应咺说：“天尊既已决定此生只有阿桃一位徒弟，又为何要任由近日的传言肆意，说桡上神会是天尊座下的第二位弟子？如此不仅辜负了阿桃的信任，也辜负了桡上神一片赤诚之心，天尊向来是守诺之人，如此，晚辈不解。”

黎侑瞥了眼桌上放着的一方帕子，那是桡轻曼今日来时落下的，明日她会来取。

应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得蹙眉，“天尊曾言，我正是桀骜的年纪，可以为所欲为地施展雄心抱负，却要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会争夺他人手中的宝物，但仅仅只是他人手中的。若天尊负了阿桃，我也绝不会再退让。”

望着面前少年坚定的目光，黎侑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的手逐渐地缩紧，又缓缓地放开，良久，才开口道：“我知道了。”

应咺懂得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什么时候应该住嘴，见黎侑阴沉的面色，抱了一拳，向他行礼告退。

诺大的听雨阁中又只剩了黎侑一个人，外头的风已经静下来，借着晃动的烛光，黎侑深沉地凝视着手掌中躺着的桃花花瓣，小小的一片，柔软细嫩。

应咺记得，白桃头一回下凡时也像今日一样，一言不发地消失不见。

那一次，是黎侑找到了她。

如今这天宫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理应十分熟悉，可尽管如此，他寻了近整夜也没有在任何地方找到白桃，他甚至怀疑白桃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天宫。

直到天明时分，天空的一角已经绽开了明珠一般的白光，应咺回到了沭阳宫，一眼便看到了熟睡在玄青怀里的白桃。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掌推开玄青，将白桃夺回到自己怀里，警惕地望着他，“是你？”

玄青微微蹙眉，冷声解释：“我只是陪她喝了一夜的酒，并没有伤她。”

或许是因为他坦诚真挚的目光，应咺并不担心玄青会伤她，只是心里莫名地慌张。

玄青说：“人我带回来了，先走了。”

“等等！”应咺忽然叫住他，“她......和你说什么了？”

“与你无关。”

应咺咬牙，“她为什么会去找你？”

他就在她身边，她却宁愿冒着风险去找一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人！

玄青回首望着应咺，面色依旧淡漠：“这是她的自由，你我都无法左右。”

语落，玄青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应咺本欲让天兵将他押送回天牢，看见他手里拎着的两段手铐，不禁哑然，便也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