沭阳宫的上空盘旋着一阵飓风,在乌压压的黑云下显得沉闷压抑,风中席卷了枯枝和落花,在明朗的午后,只有此处没有被阳光照射的暖意与明亮,寝屋外空无一人,而被烛火油灯照的透亮的寝屋里充斥着草药的味道。
当黎侑出现在沭阳宫的那一刹那,屋顶盘旋的飓风骤然停下,日光穿透厚重的云层,落在了他的俊朗苍白的脸上。
他唇角带着笑意,脚上的步子未见减慢,理了理散乱的衣襟,穿过空荡的院落走进了屋子里。
“阿桃。”黎侑轻声换了她的名字。
床榻上眉头紧锁的少女在他的呼唤下逐渐变得平静,身侧揪着被褥的手松开后,那双澄澈的眸子也跟着睁开了。
白桃凝视着身披日光徐徐而来的黎侑,双目氤氲,脸颊绯红,勾唇一笑。
黎侑疾步走到床畔,握着白桃的手屈膝跪下,“对不起,我来迟了。”
白桃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唇畔的笑容却依旧甜蜜,“师父、师父,你终于来了,阿桃......好想你啊。”
黎侑将白桃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因为高烧的缘故,那只小手出奇的柔软温暖,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太上老君和木灵儿端着几大碗汤药进了屋子,老君心疼地望着白桃,用汤匙将汤药荡凉,“那两道天雷下来时,屋顶上忽然起了飓风,丫头跟着就开始高烧,我本想用灵力将药灌下去,可灵力根本入不了她的体内!”
黎侑看见了床边矮桌上那碗凉透的汤药,草药的味道很浓,就连他都觉得不适,更不用说白桃这样灵敏的鼻子,只怕是在睡梦中也不舒畅。
他从不舍得让白桃吃药,每回她病着的时候,都是他亲自照顾,眼下不过五日,那个活蹦乱跳的白桃就这般躺在了他面前,若是哪里他真的归为混沌,又叫他怎么放的下心来?
老君手中的汤药温度刚好合适,上前准备将汤药喂下去,黎侑先一步接过他手中的药碗,“我来吧。”
想到先前自己费尽心思都无法将药灌下去,老君有些不放心,“你能行吗?”
木灵儿扫了眼屋子里留下的两位侍女,将新熬好的药放到了矮桌上,对老君说:“师父,我们不如出去等候,若天尊也没有办法,便只能用强的了。”
说完,木灵儿将屋子里的侍女带了出去,老君见白桃的面色比方才好了很多,叹了口气,把药交给了黎侑,跟着出去了。
黎侑想要将牵着白桃的另一只手抽出来,可只是稍稍动了动,白桃便呢喃着发出不满的声音:“师父,你不要走......阿桃好想你,你不要走......”
她的身子无法动弹,只能用手指不断地去勾黎侑的手指。
黎侑的面孔因为连日的赶路与天雷而显得十分憔悴,他一双琥珀色瞳孔中满是哀伤,语气却依旧温柔:“好,我不走,阿桃信我,我不走。”
听着他坚定温柔的声音,白桃这才肯松开黎侑的手指。
黎侑坐到了床头,将白桃拥在怀里,让她的后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二人逐渐合二为一的心跳声,他才是真实地感受到白桃还活着,他并没有失去她。
“张嘴。”黎侑舀了一勺汤药,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觉得合适才送到白桃嘴边。
闻到苦涩的味道,白桃下意识地闭紧了嘴巴,黎侑温柔地哄着:“乖。”
白桃撇撇嘴,还是张开了嘴,任由他将药送到嘴里,皱着眉咽下后,又乖乖地张开嘴,等着下一勺药汁。
嘴唇上沾着的药汁凝固了,黎侑的舌尖触碰到唇上的苦涩,心里又是一阵痛苦。
很苦。
不是白桃喜欢的味道。
但白桃却觉得,无论黎侑喂的是什么,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太上老君和木灵儿再进到屋子里时,黎侑已经将两碗汤药尽数喂给了白桃,自己又跪坐在床畔,深沉地凝视着床上昏睡着的白桃。
木灵儿沉默地将空碗收走,屋子里留了太上老君和黎侑二人。
老君给白桃把了脉,确认已经好了许多,松了口气,再看一眼黎侑的面色,又皱起了眉头,“狐狸,让我看看你的伤。”
黎侑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再陪陪她,还烦你稍后随我去趟听雨阁,到那里再看吧。”
老君叹着气,还是应下了,“我还是不懂,你为何让我将丫头遇刺的消息瞒下来?若非我是太上老君,怕那药膳行都不肯给我这些灵药。”
这几日天宫中住了不少的族长,药膳行用药本就讲究,是非多时更是一根灵草都要报备,即便是他太上老君也要通过一些特殊关系才能不找痕迹地弄到药材。
黎侑的目光没有从白桃身上移开,因为体力的耗尽,眼下他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谢过老君,只怕是日后还需要麻烦你多多照看她。”
“和我讲什么客气?即便是你不说我也会多多照看她。”太上老君倒了杯水,本想自己喝了,想了想,还是递给了黎侑,“喝点,你看你的嘴,说出去还以为我苛刻了你,我老君的一世英名还要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