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崇侯翊也有一些愕然,他没想到栾冗拒绝的十分干脆。
“康弼,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德昂乃是我的手足,没什么不能听的。”聂嗣笑着说。
闻言,崇侯翊点点头,旋即问道:“那日,聂公曾问我,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杀恶少年和乡三老。今日,我也想问聂公,倘若聂公以后遇见和我一样的事情,聂公会不会相救?”
问完话,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聂嗣。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并没有,他想知道聂嗣会怎么做。
因为一个人的做法,远比他的说法要真实。
聂嗣慢条斯理的折起羊皮卷,将其小心放入怀中,起身看着一线夜空。
“康弼,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我不会去救。”
崇侯翊一楞,他原以为聂嗣一定会说‘自己一定会救’,怎么完全不一样?
紧跟着,他便听见聂嗣说道:“天下不平之事何止千万,你的事情并非个例。倘若我一个一个去救,不说我分身乏术,单说我的行为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救之何用?”
“今日我在河东救了你,明日河内郡发生相似的事情,难道我还得前往河内郡相救吗?”
“康弼,我不是圣贤,我做不到普救世人。我能做的,只是从根本上改变。”
“如何从根本上改变?”崇侯翊紧跟着问。
聂嗣一笑,看着他,“我此行前往雒阳,就是为了此事。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倘若下次遇见和你一样的性情中人,我会考虑营救。不过康弼,我们首先要让自己持身公正。”
崇侯翊是个死心眼,这样的人,只能待之以诚。花里胡哨的说辞,只会让他心生反感。
栾冗在一旁哼道:“你的问题还真多,我家少君全歼十万叛军,保卫雍州的时候,可从没有给数十万百姓说过这些。”
闻言,崇侯翊一惊,“聂公难道就是华阳郡校尉聂嗣?”
他原以为,此聂嗣非彼聂嗣,没想到竟是同一人。
“如假包换。”聂嗣回答。
闻言,崇侯翊陷入沉默,旋即单膝下跪,抱拳沉声道:“某虽无良才,然则蒙明公仗义相救,无以回报。愿追随明公,护得明公一世安危!”
见状,聂嗣面色古怪,他心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表明身份好一些?
不过眼下结果倒也不坏。
名声,有时候还是很管用的。
“康弼请起。”聂嗣伸出双手将之扶起,感慨道:“嗣,何德何能,竟能得康弼护卫。”
崇侯翊惭愧道:“明公,是我太过疑心,总以为明公相救别有所图,不想明公竟是这般豪杰,是我短视了。”
此刻,他是真惭愧。华阳郡校尉聂嗣,名震天下的真英雄。此等人物,怎么会对他别有所图。
“人之常情,康弼不必放在心上。”聂嗣拍拍他手背,和蔼道:“康弼若愿以身托付,嗣,必待之如手足,绝不相负!”
三日后,商队进入河内郡轵县。在这里,聂嗣和伍元浒分手,带领着崇侯翊和栾冗等人,一路向着东南而去。
从河内郡前往河南郡,必须要渡过大河。连接两郡的渡口只有一个,名叫孟津渡。
秋风飒飒孟津渡,立马沙边看水流。
孟津渡的热闹,更胜蒲坂渡。不为其他,只因孟津渡的对面,乃是酆朝四百年帝都,九州中心。
到了这里,基本上能够一窥雒阳盛况端倪。
“还没到雒阳,小小孟津渡竟这般热闹。”聂嗣看着车水马龙的渡口,络绎不绝的各色马车,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由得一叹。
此地这般繁华,那雒阳又该如何?
不知不觉,他心里开始期待雒阳了。
“少君,那边有家歇脚客店,要不要歇息一会儿,再渡河?”崇侯翊问。
聂嗣顺着崇侯翊目光看去,只见那家客店人声鼎沸,好不热闹,大都为南来北往的商贾行人。
“也好。”
众人来到客店前,小厮立马走出来殷勤招呼。
“贵人是住店还是用食?”
“把你们这儿最好吃的都拿上来,好酒都送上来,另外将我们这些马都照顾好,用你们这儿最好的草料。”
言罢,聂嗣顺手丢给他一只钱袋。
小厮打开钱袋,发现里面竟是十几颗金豆子,当即眉开眼笑的招呼聂嗣等人入内。
片刻,店主人招呼三四名小厮,给聂嗣等人上了一大桌好菜好酒,又亲自给聂嗣倒酒,极尽讨好。
对这种殷勤之人,聂嗣也没有横眉冷对,说笑片刻,便让他退下。
“都吃吧,吃完了咱们再渡河。”
言罢,栾冗、崇侯翊,以及跟随而来的十几名家仆,纷纷开始吃饭。
聂嗣品尝着店主人送上来的‘孟津酒’,不由得想起好友公羊瑜。那个家伙,现在会在哪儿呢?
便在众人吃喝热闹之际,客店东南角忽然爆发争吵,吸引了店内所有客人的目光。
双方各有十几人,不过衣着大不相同。
其中一方,衣着鲜艳,豪奢异常,只看一眼便知道非富即贵,且加之其嚣张狂妄的姿态,更是让人暗自猜测其身份不俗。
另一方看起来颇有草莽之气,为首一人长得不高,面相偏阴,尤其是他的眼骨凹陷,看起来颇为狠辣。
店内的客人都是常常进出雒阳之人,很快便将那富贵一方的领头人认了出来。他出身皇室,乃是当今宗正之嫡孙,长平郡王姒俭。
而另一方,一时间没人认出来其身份。不过大多数客人都在摇头叹息,小声议论那人不该招惹长平郡王姒俭。
聂嗣竖耳听了半天,得知双方闹事的矛盾不过是因为位置关系。
起因很简单,姒俭要东南角靠窗的好位置,但是另一方不肯,于是矛盾爆发。
店主人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谁也不敢招惹,只能合掌祈祷他们不要打起来。
可是,事与愿违,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姒俭手底下的护卫显然不是对手,被另一方打得节节败退,那人个子虽矮,但是有一股狠劲,不过也掌握着分寸,没有用剑伤人,只是拳脚招呼。
短短半炷香功夫,姒俭的人便被教训的鼻青脸肿。
“匹夫,可敢留下姓名!”姒俭捂着脸,瞪着那矮个子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