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涣被父亲逼着,当众发誓,给自己的儿子做挡箭牌,心里头那个憋屈,简直无以言表。
他一生碌碌无为,如今更是连身为父亲的威严也没有了,叫他情何以堪。
本身对儿子就没什么感情,这下子还让他颜面无存,便直接讨厌上了。
尤其是自从他接任豫州刺史以来,在外面也是八面威风,每天都是前呼后拥,一堆的人围着他阿谀奉承,早已有些飘飘然了。
虽然祖逖一副交代后事的样子,但大多数都认为只是中风,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祖逖渐渐陷入了昏迷之中,不出半个月,就已经命若悬丝了。
祖涣与祖道重都日夜服侍在床前,反而是祖逍,忙着趁这最后的机会,进行人事调动。
在最后的日子里,祖逖将自己的一千亲卫全都交给他直接掌控,为了防止祖父去世以后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祖逍强忍着悲痛,日夜操劳。
这日他正在营中处理军务,董昭匆匆来找他,“少主,请赶快回府,宗主醒了。”
祖逍一愣,祖父已经人事不知好几天了,今天怎么突然就清醒了呢。
他前世曾经在社区做过,也接触过一些临终的老人,此时忽然间就明白过来,这只怕是回光返照了。
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悲戚,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生怕迟了会留下遗憾。
等他一脚踏进祖父的卧房,却发现他已经起来了,而且还在祖涣二人的帮助下,穿上了玄铁盔甲。
祖逖的长相本来是典型的北方人,高大魁梧,浓眉大眼,不怒而自威。
但多日的病痛折磨,此时他已经瘦骨嶙峋,感觉完全撑不起这套伴随他征战一生的铠甲了。
祖逍看了不觉心头发酸,强忍住眼泪走过去,面带微笑地行了个大礼。
“祖父今日看着精神多了,可是想出去转一转?”
看到自己最心爱的嫡孙,祖逖的眼里充满了慈爱,“阿木来了,扶我起来走走吧。”
“是,祖父。”
祖逍与祖道重一左一右扶住他的胳膊,感觉他的身体轻飘飘的,脚步浮虚,像踩在棉花堆里一般。
祖逖一步步慢慢走出房门,正是八月间,太阳依然很炙热,多日未见阳光,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院子中,祖氏族人与亲近的属下都已经得到了消息,全部赶了过来,整整齐齐地立在院子中。
见到他出来,“呼啦”一声,全都整齐地跪倒在地,许多人都是眼含热泪,泣不成声。
“诸位,人谁无死,祖某当年击楫中流,誓言复济中原,如今壮志未酬此身却已难在……”
祖逖的身形虽然枯槁如朽木,但眼神中的光亮却依旧,缓缓扫视一圈,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今,扫清冀北,恢复中华之志,唯有拜托于诸位了。
待到他年清定中原之日,还请诸位不要忘了,在祖某坟头浇一杯酒水,以告某在天之灵……”
这么长的一窜话说下来,原本就虚弱到极致的祖逖也吃不消了,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众人听得热泪盈眶,却不敢在他面前大放悲声,只能强行压抑住,祖逍的眼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