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郑氏父子离开,陈太后重新回到郑妙谨身边。
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心疼地问道:
“与你爹他们闹不愉快了?”
“哎,知道他们来就没什么好事。”郑妙谨微微叹了口气。
“镠儿也是,何必做得如此绝情!”陈太后感慨以安慰郑妙谨。
“母后,改革本当彻底,倘若因为某些人有厉害关系而包庇或徇私情,那效果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你说得对!”陈太后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暗自感叹以郑妙谨的魄力,比起当初的李太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少在处理这件事上,李太后就没有这个魄力。想当初张居正刚坐上首辅的位子时,因财政紧张不得不以胡椒苏木折俸,李伟与许从诚跳出来闹腾,李太后就因为担心皇亲国戚受委屈,最后让这一政策不疾而终。
后来又是因为她爹李伟,承办制作北方守关将士的棉衣,结果她爹为了贪图钱财克扣大部分资金,逼得承接此项工作的制作团队不得不用劣质棉衣,以致于当年戚继光部下的士兵,守长城时冻死了十几个,戚继光跑到张居正面前告状,李太后又护着她爹,这事儿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而反观此时的郑妙谨,显然没有顾及私情,还主动要求裁汰她爹与哥,给朱翊镠减少阻力。
当她爹与哥跑来找她理论时,也没有给好脸色。虽然陈太后刚才没有刻意去听到底说什么,但郑妙谨与她爹争执的声音还是收入耳底。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似乎郑妙谨比李太后更识大体。
这是给陈太后最直观的感受。
“母后,不说这些糟心事儿了。”郑妙谨言笑晏晏地道。
“万一你爹与哥还要闹怎么办?”陈太后不禁又担忧地问了一句,因为想到李太后的父亲李伟,不就演了几次“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好戏吗?如果郑承宪也是这样一个人,该如何应对?
“让他们闹去,不用理会,也不用紧张,就像有的孩子哭一样,越是哄越是显得紧张,他们会哭得越厉害,不用搭理,自然知道停下来。”
“有道理。”陈太后又心悦诚服地点了点头,还是由此想到李太后,想着,之所以李伟生前不断闹腾,李太后看似厌烦,有时候也会责斥。
但每次同样表达了自己的关切、在意、紧张之情,才使得李伟觉得自己有闹腾的资本。倘若一开始就像郑妙谨这样“绝情”,想必李伟也不会发展成后来的那个样子。
这与孩子摔跤的道理一样,第一次跌倒哭了扶他起来,好,若第二次、第三次跌倒,只要一哭就去扶,那久而久之孩子便形成一个习惯,跌倒不扶他起立就一直哭。
可以说这或许是出于一种善良或者爱,但却不见得就是好。
任何事都有双面性。
两相比较,陈太后似乎更倾向于郑妙谨的处事方式与逻辑。
很欣慰,也惭愧,因为她的家人虽然不及李太后家人显赫,多年来也因为她享受了朝廷的各种优待。
“母后,说说另一件事吧。”郑妙谨还惦记着冯保的提醒。
“什么?”
“再过十几天就是泰和元年了,母后说届时皇上在皇极殿诏告天下时穿什么衣服?南京织造局那边今年被皇上取消没有制作龙衣呢。”
“这事儿我知道。”陈太后道,“也不知镠儿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他一直很神秘。”
“连你也没说?”陈太后有几分讶然。
“嗯,他一直只说心里有数,可正如冯公公所言,并未见他采取任何行动。”
“你是想让母后问一问吗?”陈太后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郑妙谨莞尔一笑,道:“我想母后问他,他断不敢敷衍吧?”
陈太后又回之一笑,如是般道:“其实你问,他也不会敷衍,或许只想到时候给你、给天下人一个惊喜。”
郑妙谨带着两分娇气道:“可我依然还是想知道呢。”
“好好好,待母后今晚问问他。”
……
而此时的南京城,各大小衙门已经沸腾成一锅粥了。
京察评估结果出来了,被裁汰的官员将近五分之四。
除了兵部、户部等几个显要的部分外,其他衙门几乎是除了堂官等几个负责人,全给裁汰下去了。
尽管当初有少数先知先觉的官员倒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也没料到动作竟是如此之大,五分之四……
那南京这些衙门还必要保留吗?伴随着裁汰官员的是精简机构,是不是意味着许多衙门也要被裁撤?
一时间,烽烟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