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申时行想了想,已经答应陛下,这时候让小儿子回家,就等于是欺君。
想想还是算了。
先看陛下怎么说吧。
反正由于朱翊镠一个无比超前的观念,让申时行一天神思不宁,生怕小儿申用嘉被朱翊镠带进沟里。
散衙回家,申时行第一时间找来小儿沟通,并直截了当。
“嘉儿,陛下要见你。”
“是吗?孩儿早就想见陛下一面。”申用嘉一听,喜出望外地道。
申时行脸色一沉,没好气地道:“你整天无所事事,想见陛下作甚?”
申用嘉慢条斯理地回答说:“陛下不是下诏说,天下间凡是有责任有担当有能力的人,都可以自荐给朝廷吗?”
申时行不禁嗤之一笑:“读书不好好读书,又不成家把心安定下来,就问你有何责任有何担当有何能力呀?”
“看吧,爹为什么老是瞧不起人。”申用嘉一撇嘴,道,“孩儿不与爹说了,待明天觐见陛下,与陛下说去。”
“去去去,看你能与陛下说出什么花样来。”申时行气急败坏地一摆手。
陛下什么都好,可就是那观念……
哎,真是让人揪心啊!
……
申用嘉得知被陛下召见,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兴奋当然是一方面。
但另一方面也是担忧,而且他内心的担忧明显甚于兴奋。
他超级喜欢唐伯虎的那首《桃花庵歌》,其中那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经常挂在嘴边。
不过也很少当着别人面说,总是夜深人静时分自己一个人偷偷感慨。
在他爹面前说想见陛下是因为那道圣意——有责任有担当有能力者都可自荐给朝廷,可他内心不是这样想的。
真正想见陛下的原因是,都说陛下极富远见,思想超绝,行为往往出人意表,实非常人所能及也。
所以他才想见,因为他感觉自己好像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只不知见过之后会怎样。
……
次日,申用嘉起了一个大早。
其实,每天他都起得很早的,只是外人不知道,以为很晚而已。
虽然因为兴奋、紧张、担忧,一个晚上没怎么睡,可他也不觉得困。
“嘉儿。”
“爹?”
申用嘉刚一出门,便发现他爹就忧心忡忡地追出来了。
“爹有事吗?”
“见陛下时,说话要悠着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胡说,知道吗?”申时行嘱咐道。儿子再让他揪心,终究是自己亲生而不是路边捡来的啊。
“爹,放心吧,孩儿又不傻。”申用嘉大大咧咧回应一句,便扭头去了。
“哎,这孩子……”申时行在后不禁摇头叹气,担心两个思想异于常人的青年在一起,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毋庸置疑,比起大儿子申用懋,小儿子申用嘉更让他着急上火。
……
朱翊镠一仍旧贯,都是那个点儿前往东暖阁。
刚走到门口,便见值守近侍过来禀道:“万岁爷,首辅之子申用嘉已等候您将近一个时辰了。”
“来得还挺早的哈。”
“是来得很早。”
“他人呢?”
“奴婢引他至御茶房里候着呢。”
“让他过来吧。”
“遵旨,奴婢这就去请。”
朱翊镠径自去了东暖阁。他之前没见过申用嘉,但依据“牛不过三代”定律,想着申用嘉这一代应该还不至于那么不堪一击,毕竟申时行父亲是商人也没做过官儿,这样算来申用嘉才第二代。
不像王象乾的儿子王与定,曾祖父王重光是大官儿,祖父王之垣、父亲王象乾都是,到王与定这一代,基本上就废了,再也不能委以重任。
只不知申用嘉哪根筋不对,为什么招他父亲申时行如此之抱怨,不喜欢读书也罢,难道连女人都不喜欢?
这时代二十一岁仍未成家,与几百年后四十岁不成家差不多吧?
很快申用嘉在近侍的引领下到了。
“微臣叩见陛下!”
“你便是申先生的小儿子申用嘉?”
“回陛下,反正外界都这么说。”申用嘉朗声回道,“但到底是不是,微臣也不清楚,得问他老人家,不过微臣想或许他老人家也很迷惑吧。”
“哦?此话怎讲?”朱翊镠追问。感觉这小子说话还挺有趣的。
“因为他老人家动不动说微臣不像他亲生,怎么看都像是路边捡来的,这个恐怕只有问微臣的娘了。”
说得好像隔壁老王生的一样。
不过朱翊镠发现身边姓“王”的可真多,什么王锡爵、王家屏、王之垣、王象乾、王承勋、王守中、王大锤、王安等……随便一数就一大堆。
“你平常话也多吗?”
“陛下,不是的,微臣是见了陛下兴奋,所以才多说了两句。”此时申用嘉仿佛将他爹的嘱咐早抛到九霄云外。
“免礼吧。”直到这时朱翊镠才让申用嘉起身,“知道朕为什么召见你吗?”
“不知道。”申用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