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燧发枪对弓箭(1 / 2)

“乔监军,这炮不是子母铳,哪有那么快的?”

茅元仪嘴里衔着个脏兮兮的标尺,说话吐字不清,他正用炭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实际上,由于红夷大炮惊人后坐力,每次发射后都需重新校对目标坐标,再加上清理炮膛装填火药等繁琐步骤,即便让这个时代最熟练的英国炮手来操纵,也只能保证两分钟一发的开炮速度。

两分钟一发是熟手水平。

茅元仪他们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

半年来,为了严格保密,除了七月间试炮,茅元仪再无摸过红衣大炮。

就这水准,点火后不炸膛就得谢谢观世音了。

乔一琦却不管这些,他把拎起来的矮个子炮手放下,兀自忿忿不平。

韩真义双脚终于回到地面,咳嗽了两声,恨恨瞪乔一琦一眼,转身继续调试红夷大炮。

乔一琦摇摇头,刘总兵不在,大家就像一盘散沙。

其余三门都被攻上了城头,长枪兵一次次将包衣赶了下去,将这些忠实的后金奴才摔成稀烂。

大家现在都已经知道,黄太吉攻击的重点,是开原北门。

北门沦陷在即,被寄予厚望的燧发枪战兵,在一千多名后金弓手的围攻下,伤亡惨重,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就剩下一千不到的长枪兵。

一千新兵对五千真夷甲兵再加三千包衣。

没有火炮,没有援兵,外围阵地沦陷,这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的攻城战,北门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护城河两岸阵地被涌来的正白旗甲兵淹没。

过河的甲兵忙着拆掉据马鹿脚等障碍物。

护城河对岸,黑压压的包衣兵喊着号子,推着各类攻城器通过浮桥,朝开原城墙这边靠过来。

包衣喊号子声音很大,隔着几里都能听见。

乔一琦觉得这些包衣很可恶,看他们卖力的样子,乔监军忽然想起,开原矿场还缺很多矿工。

不过他被这副壮观景象震撼,乔一琦第一次见识到正白旗令人恐怖的实力,兵力过万,连包衣都如此亢奋,这气吞山河的势,远远超过阿敏率领的镶蓝旗。

一、二、三·······

狭小的城河上搭起了八座浮桥,包衣兵推着三十多架盾车云梯车在桥面缓缓通行。

“本官又没阻止你们过河,一下子过来几千人,等着去投胎啊!”

乔一琦大声咒骂,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绝望,按照他们三日前议定的那个计划,刘总兵昨日便该攻下铁岭,然后率麾下精锐,回师开原,与城内守军一起,夹击正白旗。

为何刘总兵现在还没有发起攻击呢?是因为他在等待时机,这个时机,就是一炮击杀奴酋!

“本官为了吸引奴贼来攻打开原,和袁巡台一起,被狗日的辽镇打了二十军棍!你们,你们却在这里磨磨蹭蹭,等会儿若是打不中,不等建奴破城,本官便先赏你们三个两百军棍,把你们腿都打断!”

茅元仪知道乔一琦现在濒临癫狂,任他去骂,也不和这人计较。

如果不能一炮击杀黄台吉,所有的计划都将成为泡影。

刘总兵和他的三千精锐,最后会被镶蓝旗与正白旗围歼于开原铁岭之间。

虽然刘总兵还留有好几个后手。

茅元仪知道的其中一个后手,是林丹汗的两万骑兵,据说正在赶来开原的路上。

林丹汗说,他会给奴尔哈赤一个教训,正如后金汗想给林丹汗一个教训。

不过蒙古人不可信,茅元仪见过那个蒙古使者,满口胡吹,张口就是大汗(林丹汗)四十万骑兵马上就到,相约刘总兵在赫图阿拉埽穴犂庭,吹起牛来比圆嘟嘟还要离谱。

卫兵端来一张马扎,请受伤的乔监军坐下。

乔一琦骂累了,坐在城头看风景。

江山如画,残阳似血,黑云压城,援军断绝。

一个可怕念头闪过他的脑海,刘总兵是否遇上了镶蓝旗,脱不得身,否则现在他们早该回开原了。

南门的喊杀声淹没了火炮轰鸣,悍不畏死的包衣兵们顶着城头燧发枪射击,架起云梯,开始攀爬,守城的辽民将煮沸的金汁倒下去,一片惨叫声中,包衣兵像树叶似的纷纷落地,被金汁浇中的地方,露出森森白骨。

“哼。”

乔一琦冷笑一声,回头望向城墙那边,城墙前八十步,有道刚刚修起来的胸墙,那是北门最后的防线。

乔一琦望着胸墙后面正在列阵的长枪兵,又看了看黑云压城的后金大阵,忽然大声命令他的卫兵,将监军大旗竖起。

“大人,鞑子有弗朗机炮,南门那边打死了好多人,咱这盾只能挡箭,挡不了炮子,令旗竖起只怕·····”

“为将者,当不动如山。把本官令旗竖起!让将士们都看到,北门还没失陷!”

乔监军历经数场恶战,什么都没学到,只学到刘綎的不动如山。

两个战兵举起长牌,乔一琦坐在马扎上,微微闭上眼睛,如老僧入定。

一杆一丈二尺的监军大旗在城头缓缓升起,迎着满城烽火,猎猎飘扬。

两支重箭嗖的射来,射在长牌上,发出一阵嗡嗡声。

乔一琦眼也不睁,骂道:

“狗鞑子,敢暗箭伤人!”

开原城内兵力不到五千,五千人分守四门,摊下来极为稀薄。

黄台吉抵达开原后,敏锐感觉到城内兵力不足,于是立即改变之前制定的围三阙一的攻城策略。

下令将人马分为四路,四路兵力没有偏重,换句话说,黄台吉要让开原四门承担同样的进攻压力。

茅元仪没有刘招孙冲锋陷阵的经验,不敢轻易出城浪战。

为了加强城门守御,他们下令将部署在开原外围战兵撤回来,只留下少量夜不收。

由于无法判断对手的主攻方向,他们只能将五千名战兵均匀分布在四门。这样以来,兵力不足的缺点便被更加凸显。

正白旗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便逼近到护城河前。

在城头守军的注视下,几千名包衣阿哈从容不迫在护城河上搭建浮桥,接着,上万甲兵渡过护城河,开始攻打主城。

如果让阿敏知道正白旗如此轻松攻到了城下,他可能被气死。

半年前,还是镶蓝旗旗主的阿敏,率镶蓝旗主力攻打开原北门,仅仅在护城河前,镶蓝旗就死了两千多个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