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起震敢抗命。”
广州知府姚辉云怒了。
作为文官为尊,无论身份地位官阶,钟起震都没资格抗命。
‘他的借口是疫病,只是这个时机很蹊跷啊。’
一个幕僚撇嘴。
“哪里来的疫病,如果真是大的疫病,他早就飞报总督和南洋处置使官署了,这就是装神弄鬼,好一个**。”
姚辉云咬牙。
“东翁,他这是看风使舵,陛下对流民一向优容,闽南当初大举向吕宋输出流民,有些佃户就逃离,当时的陛下没有深究,而是让军中运送吕宋了事,当地士绅敢怒不敢言,钟起震是京营出身,他绝对是看陛下脸色行事。”
幕僚冷笑。
‘如果都是如此从事,要那些租契何用,是否随时可以废止,荒唐,陛下为何如此不智。’
姚辉云郁闷道。
“东翁慎言啊,”
幕僚急忙阻止。
姚辉云来回踱步。
“东翁也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以防陛下那里不豫。”
幕僚劝道。
‘规矩体统呢,定下的契约怎可随意撕毁,哪怕陛下也不可如此。’
姚辉云出身扬州,这么说吧,江南士绅士林对这个陛下不满久矣,不过是敢怒不敢言。
他这次不可退缩,如果他放任不管,他的名声在江南就得臭了,有一日致仕返乡,就会被孤立。
‘传令,调集驻守广州甲字库乙字库的守军前往花县弹压民乱,告知他们不可肆意乱杀,否则提头来见。’
他指使不动钟起震,但是广州还是有些备军的,其中有临海墩军还有就是库房的守军了。
...
十日后,洞里镇破败不堪,有些屋舍被焚烧过,有烟熏火燎的痕迹。
李大酉趾高气扬的乘坐马车返回了自己的宅院。
李大酉的宅院大门破碎,有些家具被损毁。
他愤愤的命令家丁召集所有的佃户。
当数十名佃户小心翼翼的来到大院的时候,李大酉站在门前晾晒场的碾子上指着这些破衣烂衫的佃户大骂,
“耕作老子的田亩,却敢弃了老子的田亩逃离,老子阻止,竟敢闹起来,谁给你们的胆子。”
“老爷,我等没有啊,是刘三几个闹起来的,我等都是老老实实的。”
几个佃户慌忙分辩。
“哼哼,老爷我不是求告青天大老爷,你等都会逃离了,当老爷是傻子吗,这次你等敢这么闹事,休怪老爷无情,刘三几个下狱,就是报应,从这一季开始,佃租提高到六成,”
下面一片哀嚎,求告李大酉。
“谁敢不从,就是刘三的下场,”
有了官府撑腰的李大酉气势熏天,极为霸道,立即提高了佃租,而且当场逼迫这些佃户重新定下租契。
刚刚被军卒扫荡镇中,这些佃户都怕了。
不从闹起来何用,青天老爷也是站在李大酉这里的,派出军卒弹压,认命了。
...
乾清宫暖阁,朱慈烺一脸的铁青坐在案后,下首是几个阁臣。
“广州府、泉州府、苏州府做的很好啊,很好。”
几个阁臣面面相觑。
他们看出了朱慈烺的脸色瘟怒,但是不知道为何。
“江南和广南闽南一线都发生了佃户弃地逃离的事儿,而士绅派人拘押拷打,引起一些民乱,当地官府派兵弹压,杀伤不少的百姓,这事你等知晓吗。”
众人这才明白原委,
“陛下,此事也不能全怪那些士绅,既然签署了租契就该做下去,直到年限到期,半途逃离,官府应事主提告,是可以追究的,这些佃户不在理上。”
吴甡昂然道。
很显然他是站在那些士绅那里维护租契的。
其他的阁臣也沉默。
毕竟他们都是一个体例的,有些感同身受,如果佃户都是这样弃地而走,岂不是都乱套了。
这个口子不能开。
“很好,租契很紧要,不可轻易废弃,但是,很多租契一签就是二十年,十年最少,怎么说。”
朱慈烺冷笑。
几人尽皆沉默。
这个破事却是没法分辩,这是利用流民渴望土地,安定下来的心理,逼迫他们签下长约,天下士绅都这么办,而佃租都在五六成高处。
“如果是三年五年的约,想来这些佃户不至于逃离,实在是年限太长,他们等不起,他们只想尽快赶往南洋新大陆,成为开拓民,为子嗣找块属于自己的田亩而已。”
朱慈烺冷冷道。
“陛下,契约不可轻易废除,否则天下大乱矣。”
吴甡还是反对。
“当然不可废除,否则天下大乱,这个朕也晓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是为何那些士绅却是可以随时废黜,增长佃租呢。”
朱慈烺讥讽。
吴甡闭嘴。
对,十年二十年的租契订立中,佃户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而士绅却是可以利用权势肆意更改条款,加长年限或是提高佃租,一众佃户是敢怒不敢言。
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他们阁臣都清楚。
以往没有细想没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