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蒙图,淳于聃的吞贼之魄在这广漠天地中,彷徨怅惘,无依无靠。
蒙图将桃木种下,一瞬间,桃木生长,遍布千里,树木疯长,将他们托出了天穹。
随之,吞贼一魄回归肉身。
蒙图如释重负,这样的场面,或许他一辈子也不会见到。
是异象,还是真实,这似乎并无定论。
而北边祭坛之下,儒生枢机身处荒漠冰原之中,寒风如刀般刺骨锋利,能损肉身,冰雪能囚魂魄,而淳于聃的非毒之魄就冰封与冰原之中。
他将手中的铜炉丢出去,水仿若化作了汪洋大泽,将冰雪尽皆融化。
非毒之魂归于肉身。
到了这一步,四方祭坛退去。
二十八盏灯无比闪烁耀眼,仿若通向天穹的天梯一般,白衡见到了泰一神,他目光扫过四方,丢下了除秽这一魄。
于是,二十八盏灯灭掉,天地一片黑暗,双脚仿佛被人拉扯着,不断下坠,他在最黑暗的地方,见到了一座门户,他推开门户进入其中,于是可以看见一条蜿蜒流动的熔岩大河,成九曲之状,那是土伯的角,土伯看见了白衡的到来,见他手中的引魂幡,从口中吐出了臭肺这最后一魄。
两个魄被吸入引魂幡中。
至此,七魄归身,只剩命魂。
而命魂将至。
“四幡,起!”
青白黑红四幡飞起,环绕周身,化四色泥土合为一,化作一个巨大的看不懂的符文。
白衡轻点符文。
一瞬间,庭院中遍生金光,照的庭院四方生亮。
这居室之中,一瞬竟多出了许多淳于聃的影子来。
这些影子有的在花前赏月,有的月下读书,还有的在庭院中踱步,还有些是在朗诵文章……
这些,是淳于聃的日常。
这旧室之中,淳于聃所经历的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
白衡能看见他读的每一本书,书中每一个文字。
能看见花是什么花,而月,是何时的月。
最后,白衡看见一副画。
画中画着的是一个极美丽的女子。
白衡见过这女子,姬玥儿?
怎么会是她的画像。
画中的姬玥儿一身红衣,对着明月,身边是无尽的狼,跪伏在她的身边,向她朝拜,仿若她就是天上的那轮明月一般。
画中姬玥儿极其美丽,而她的影子却极度狰狞。
红衣之下,映射出的是一条奔流不止的血色长河。她就在长河中苦苦挣扎着。
影子!
姬玥儿有影子吗?
白衡一时竟想不起来她是否有影子,就算没有,可鬼没有影子,已是他脑中的常识,是定理。
到现在为止,白衡才明白,为何尉长青会出现在此处,他来,是想取走姬玥儿的影子。
白衡心中隐隐不安。
若真是如此,恐怕不好收回淳于聃的命魂。
正想着,便见一朵红云出现在天边,一瞬间,红衣女鬼就已出现在庭院之中。
而女鬼手中抓着的是淳于聃的命魂。
他的命魂像小鸡仔一样被提在女鬼的手中,女鬼一脸愤怒地看向白衡,那空洞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嗜血一样的颜色。
白衡细细看那女鬼的眼睛,却不是姬玥儿的眼睛,这双眼睛陌生极了,是另外的一双眼睛。
命魂靠近淳于聃的身体,一瞬间淳于聃在颤抖,甚至在低声说着不知名的话。
而三根香已燃尽两根,第三根正在慢慢燃烧。
白衡手中的引魂幡不断晃动,口中咒语一句又一句往外冒,一瞬间,这些咒语如金色锁链一样束缚住命魂,正拉着这魂向他的身体而去。
而女鬼怎能忍受,开始出手。
就此时,钟无昧与孔鲋起身站立,竟开始读起书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是《诗经》开篇。
而一旁的钟无昧也在诵读《墨子》中的文字。
“子墨子曰:国有七患。七患者何?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
两人身上有清气升腾而起,浩然之气看不见,也无法感受,但却真真实实的存在,这股气挡住了前行的红衣女鬼。
“起!”
二十八盏灯灯油徒然升起,落在女子身上。
一瞬间,那女子被灯油泼中,身躯中阴气随着“滋滋”声消失不见。
灯火用以照明,驱散黑暗。
尤其是这万家灯火。
灯火起,人气升,有时甚至能逼退妖邪。
或许是因为,火,寄托了人类的希望与文明。
在黑暗中,火是希望,在蒙昧之时,火是文明。
故而灯油灯火,自身便具有辟邪的特性。
而她手中的淳于聃的命魂也随着白衡的引魂幡进入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