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桑树村,阴鱼和琉璃(2 / 2)

不消片刻,伴随噼里啪啦的抽打声,一声声带着粗重喘息怒喝响起,“我叫你起坏心思,我叫你还想跑,记住了,你是我的,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

明显带着捂嘴的凄哭,想哭又不敢大声的压抑,久久不能平静。

桑树村的百姓,充耳不闻,似乎对这本不寻常的哭喊,早就习以为常。

也是。

封建社会,乡下老汉,教训婆娘。

谁还不是这么个狠劲。

只不过,老爷子常春家的婆娘。

年轻着哩。

……

陈风快马加鞭,回到京都。

先去马行还了黑膘马。

这才往雨前巷赶。

遥遥看见大槐树,又转身走了。

为啥。

陈风从早到晚粒米未进,想到空着肚子回去,指不定大厨琉璃又要给整什么黑暗料理,还不得赶紧吃饱了再说。

拦了有挑夜炉卖混沌的。

陈风咣咣咣一口气干完三大碗,这才拍着微微胀的肚皮往家踱。

要是琉璃再喊吃饭,就把鼓肚皮挺给她看,就说司里打牙祭,刚吃饱就回来了。

到了雨前巷,拐过大槐树。

陈风往家一瞧,下意识就挠了挠头,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哪哪都奇奇怪怪的。

但见,小院紧闭的院门外。

一个翩翩公子,面净无须,儒雅长衫的青衣书生,正手拿一方白帕在那擦汗。

这书生一脸后怕的样子,跟见了鬼一样,脸色惨白。

神神叨叨的,嘴里不知在嘀咕什么,站在自家门外,进又不进,退又不退,两条腿,还在那微微颤抖。

陈风见那模样,更加奇了,心说,这晚风微凉,小伙子哪来这么多汗?

站自家门外,是遇到难处想寻求帮助?又拉不下读书人那张薄脸,紧张到出汗?

陈风自我推测,京都看到书生不奇怪,赶考时候城里到处外乡来的读书人,住宿不便,多有借宿老乡家的习惯。

不过,如今不是赶考季,这书生又是为何?

陈风转念一想,永兴帝六十大寿将至,早已颁布将游城与民同乐的计划,这书生莫不是告御状的?

“那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陈风谨慎着措辞,捏着语气,往书生问来,还指了指院门,补充道:“这是我家。”

书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一跳,条件反射做出攻击姿势,见说话之人是个俊俏无双的年轻人,心下的警惕,稍缓。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艰难吞下口水,指了指院门,又指了指陈风,“你……你家?”

嘿,什么眼神,摆明了不相信,是那种“就凭你?也配?”的眼神。

陈风就不乐意了,我好心问你有什么难处,你竟然把我当穷壁,得,你爱上哪上哪。

陈风不再搭理书生,举起手敲响院门,“开门,我回来了。”

书生随着陈风举手的动作,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他喉咙发痒,支支吾吾,也不知道在说啥,“别……别……别。”

别了半天,一句囫囵话也没说圆,净顾着在那颤腿了。

“猪,你回来了啊。”院门从内拉开,银发飘舞,琉璃笑嘻嘻挤出半张脸,刚眉开眼笑,又凝住了笑脸。

她朝陈风身后那书生说道:“你怎么还在这?”

“就……就走。”书生冷汗如雨下,说话不利索,嘴上说着要走,脚下颤啊颤,就是迈不开腿。

“怎么回事?”陈风回头望一眼奇奇怪怪的书生,又望一眼冷哼一声以示不屑的琉璃。

“这人鬼鬼祟祟的,爬墙头往里探,被我敲了一竹竿,哼,半夜三更,爬人墙头,不是好人,长了一副读书人模样,尽干些斯文败类的事……”琉璃叨叨叨,嘟着嘴,牵着陈风的衣角左摇右摆,委屈地向陈风数落,模样就像家里大人回来了,有了主心骨,迫不及待把被人欺负的事,急不可耐地倒豆子往外倒。

书生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瞳孔都快涣散了,看了琉璃撒娇的模样,赶紧低头盯脚底板,恨不得把头都埋脖子里。

心中却是在想,我没看见,我眼瞎了,这是幻觉,这不是她,她怎么可能在这,不不不,这是她,不不不,这不是……

书生可不就是那恪守棺下阴鱼分出的那一缕分魂。

来到阳间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剑炉废墟。

那里残留的阳鱼的气息最为浓郁。

因为断剑两界阴阳煞的缘故,他寻着那气息,又来到了雨前巷陈风小院。

看到琉璃真容的那一刻。

他啊。

人傻了。

“算了,读书人都不容易。”陈风拍了拍琉璃的头,顺着她的银丝温柔撸毛。

琉璃嫌弃地给了陈风一个白眼,却是没有排斥这动作。

“对对对,不容易不容易。”书生冷汗津津,湿了后背,顺着陈风的话,又不敢多说。

“那行吧。”琉璃骄傲地扬起下巴,朝书生颔首道:“以后好好做人,不要爬墙,知道不。”

略显突兀的话,在陈风听来,有些过了。

但在书生耳中听来,如听仙音。

他忙不迭是直点头,嘴里嗯嗯嗯应着,也不敢抬头去看人,觉得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似乎理所当然。

琉璃挥了挥手,也不知怎滴,竟脱口而出一句,“滚吧”,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搞什么,怎么这么没礼貌?

他不好意思朝书生看去。

那书生如蒙大赦。

当即就……滚。

是真的用滚的姿势。

陈风跟琉璃对视一眼,两人脸色怪怪的,眼神交流。

“你把人脑子敲坏了?”

“我怀疑这人本来有病吧!”

书生一路滚走,直到看不到小院。

这才心有余悸起身。

他一脸后怕,心道,她怎么在那?是在体验凡尘生活吗?还好还好,还好没有认出我,否则又要被拔须当剔牙棒。

他摸了摸额头的地方,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冷不丁打了个摆子。

书生嘶了嘶牙,打定主意,这雨前巷,不,这京都打死不进了,找到另外一半,马上回到恪守棺下,再也不出来了。

他屈指一弹,一点星火在指。

他顺着星火火势飘忽的方向,越走越远。

“找到了。”书生熄灭星火,抬头眼中蕴出笑意。

静谧的月色夜空下。

一排排如屋高的桑树,落下银白余晖,宛如冬日的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