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咄吉如今回想起来,心中后怕不已。
至于「无能」的高句丽,他心中并没有半点轻视之意,毕竟高句丽的实力比起东/突厥还要强大,现在之所以败得这么惨,根本就不是高句丽无能,而是隋军太强、太厉害。
启民可汗听到儿子这么说,便点头道:「嗯,你能这么想,也不枉我多年教诲了。那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当如何?」
阿史那·咄吉明白父亲要考验自己,事先便和谋主史蜀胡悉沟通了一番,闻言立刻说道:「隋朝雄霸天下、无人可敌,我们与之交往,当继续奉行示弱于敌、臣服于敌的策略,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隋朝的要求,用最快的速度将御道修好,与此同时,主动把沟通南北的白道修成平坦笔直的御道。」
「此法看似无能窝囊、消耗民力,但是御道一旦开通,我们就能把大量行动迟缓的牛羊马匹、本分笨重的皮料玉石运到南方,换取大量盐巴、丝绸、瓷器、药材、金银铜铁器,与隋朝贸易不仅可以让我们麻痹隋朝、得到所需物资,还能有精力和实力去吞并不安分铁勒、靺鞨、室韦各部。」
【鉴于大环境如此,
阿史那·咄吉说到这里,眼神忽然变得炽烈锐利起来,他继续向父亲说道:「只要把号令不一、军政自主的概况变成军政统一的突厥王朝,突厥必将上下同心、战力倍增,到那时候,定能把隋朝一战而定。」
启民可汗不禁大摇其头:「你的想法很好,前面的说法也很好,而隋朝中枢和地方官制更是世间最好最优秀的存在,可它不适合游牧为生的突厥人。」
「中原之法也不是不能用,但前提是要把子民们安定下来。其实还在白道川的时候,我就一直用中原文化知识来改变子民的生活习性,希望大家慢慢放弃游牧的日子、改学中原耕种知识。然而几十年之功毁在旦夕之间,一切又回到了原处。此时此刻,如果生搬硬套,必将饱受其害。」
启民可汗沉默了良久,怅然长叹道:「至于那些口服心不服的部族,我们可以武力征服,但是不能将之消灭!」
阿史那·咄吉不解的问道:「为何不能将之消灭?」
「还是与草原人的生活习性有关!」启民可汗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苦涩的说道:「草原人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不像中原人样聚居于城镇之中,单凭我们突厥自身的力量,根本就管不了散居各处的数百万牧民。所以需要众多部族酋长替我们管理好这些人口,尽管他们不太听话,但他们慑于武力,只能将壮丁送来作战、将牲口送来当军粮。」
「另外就是隋朝绝对不允许草原再次统一,绝对不允许北方再出一个强大的突厥汗国,要是我们发动统一之战,隋朝一定出兵干涉。」
听了父亲最后这一席话,阿史那·咄吉不忿之极,但是实力不如隋朝,他不忿又能如何?
过了半晌,问道:「父亲可有吩咐之处?」
启民可汗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冰冷笑意,沉声说道:「你去洛阳告诉圣人:我们除了修西起凉州、东至饶乐郡的御道以外,再联合草原各部把白道修成平坦厚实的御道,以便圣人日后北巡草原。此外,由于隋军打败宿敌高句丽,获得辉煌大胜,我们草原各部异常振奋、异常仰慕大隋,愿意联合向隋朝捐赠五百万只羊、十万头牛、十万匹战马,以示敬重。」
「父亲此法可以啊!」阿史那·咄吉双眼为之一亮,父亲所提倡修路和捐赠都是以突厥为主;如果杨广答应了,他们便能「狐假虎威」,迫使关系恶劣的铁勒各部和南北室韦出大量壮丁、出大量牲口;要是操作得好的话,不但不亏本、不但能够消弱各部,而且还能大赚一笔。
若是铁勒各部和南北室韦不答应,则可借机发动进攻。而隋朝那边,既是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又看到草原纷争不断,定然乐见其成。
想了想,他又有些担心的问道:「父亲,会不会因此壮大?」
「你想多了,咄吉!」启民可汗没好气的看了儿子一眼,耐心的解释道:「隋朝本来就是一个强大得令我们绝望的国家,哪怕隋朝获得贿赂之物翻上几番、几十番,仍旧像现在这般令我们绝望。所以隋朝是否进一步强大,对于我们都没有半点影响。但我们却能在修路和捐赠的过程中,获得盘剥他人、消弱对手、冠冕堂皇发动战争的机会。」
阿史那·咄吉顿时恍然大悟,既钦佩又惭愧的说道:「经父亲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
启民可汗呵呵一笑:「既然明白了,那你就快去安排吧!」
「是!」阿史那·咄吉正打算离开,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说道:「父亲,据斥候来报,霫族大酋长白苏今天将我们设在霫族的吐屯驱逐干净。」
「吐屯」袭自柔然的「吐豆登」,柔然汗国时期,此官号地位较高,由郁久闾氏担任。突厥的吐屯是他们向征服地所派遣的监领官
、税官,负责向被征收赋税的同时、还要监督对方大酋长/酋长是否忠诚,所以他们在各地的地位不是酋长、却胜过酋长。如今听说小小的霫族竟敢驱逐突厥的吐屯,启民可汗脸色一下子就得铁青,冷然道:「原因是什么?又是谁给白苏的胆子?」
阿史那·咄吉说道:「霫族决定内附隋朝,肯定是隋朝给白苏的胆子。」
启民可汗愣了一下,挥手道:「那就没事了!忙去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