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杨钊的表情松弛了下来,王伦和袁大头也才都放松了下来。
王伦甚至暗地里向袁大头投去了赞许的眼神,说实话,他平时不大瞧得起这名穷酸邋遢的下属,不过今日却给他长了脸。
“天宝元年,三月三日,……”
杨钊又随意翻了几页,指着问了几个问题。
袁大头全都是晃着大脑袋立即答了出来。
杨钊忍不住又多看了这个袁大头一眼,他提出问题,本意是想趁他们回答不上来时,提出账簿记录太简单的问题,顺势要求重视账务,并更新记账方法……
可没想到这个袁大头记忆力这么好。
杨钊没有气馁,反倒被激发起了斗志,他干脆合上账簿,紧盯着袁大头问道:
“依这本账簿上的记录,天宝元年扶风县衙共入三万一千二百余贯石匹端,出三万零四百余贯石匹端,出入相减,还余下近一千贯石匹端。这么说起来,天宝元年的县库内应当有所盈余才对?”
这次换到袁大头瞪大眼睛望着杨钊了。
要知道账簿上的天宝元年的出入记录前后共有五十多条,而这位新任县尉仅仅看过两遍,不但把那些数字全部记下来了,还能不凭借笔墨,仅心算就得出了最后的数据。
袁大头向来自负记忆力好,算数能力强,可跟这位新任县尉比起来,显然还差得太远。
要不然,他早去应试科考明算科了,也不至于一把年龄了还在县里当个小小帐史……
袁大头此时算是明白了,这位叫杨钊的新任县尉必定精通财务。
趁着袁大头发愣的间隙,王伦抢先答道:“账面上看来是有盈余,但除去粮食和布匹的折耗,应当是盈亏相抵才对。”
说完后得意地望着杨钊。
方才杨钊和袁大头对答之时,他身为户曹主事却只能在一旁干听着,插不上话,这让他很是失落,于是抓紧这次机会在新任长官面前挽回点印象。
杨钊笑了笑,不置可否,看着王伦又抛出下一个问题:“王主事是怎么得出盈亏相抵这个结论的?”
王伦有些紧张了:“因为出入相减余下近一千贯石匹端,应该能刚好抵去折耗,所以最后盈亏相抵……”
“应该?”杨钊稍稍提高了音量,“莫非王主事平时记账,凭的便是‘应该’二字?”
王伦不敢发声了。
杨钊却没有放过他,继续追问:“既然王主事也知道库房里的东西会有折耗,那我且问你,粟米、荞麦、大豆、绢帛、棉、麻、布、铜钱……分别折耗几何?”
“这……”
王伦再也答不上了,赶紧跟身旁的袁大头使眼色,求他救命。
袁大头也从方才的震惊中平复下来,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大头,振声回道:
“不同的物类折耗速度不同。总体来说,棉布能比粮食存储更长时间,折耗更低。当然不同的粮食的存储时间也不同,粟米最多可存储九年,九年后的便不能吃了,而荞麦则只能存储三、四年,四年后便会霉变,折耗速度要远大于粟米……
“而且同一种粮食的折耗速度也不会一直相同。比如粟米,新粟入库时最易折耗,折耗的速度也最快,随后会慢慢降下来。等到有变质发霉的迹象后,折耗速度又会急速攀升,此时若不及时食用,便再也不能吃了,也就等同于废弃……
“另外,粮布的折耗还跟环境有关,越是环境潮湿,折耗的速度越快;相反,在干燥通风的幻境下,它们的折耗速度也会大大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