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既然不被看重,为什么还要有这些官场小规矩,大家都还要遵从它?”
“正是因为它不重要,所以大家才都遵从它。”
“这……什么意思?”
不到二十岁的杨铆彻底糊涂了。
“就好比通往某处有一条小路,其实道路不只这一条,但这条路最近便,还能省去不少麻烦,所以大家都选择走这条小路。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走其他道路,但你会去吗?”
杨铆思索后答道:“不会。既然这条路最近,又方便,又能省去麻烦,我当然走这条小路了。”
“这些小规矩就是为大家的官场生活开通捷径、减去麻烦的。”杨钊最后做结道。
在杨钊看来,杨铆不仅是他的族弟,更是他仕途上最信任和倚重的助手,而且杨铆也具备这样的潜质,所以凡杨铆提出的问题,杨钊都会尽力去解答……
两人聊着,来到了东花厅前。
厅门处等候着一个青衣长袍的中年文士,戴包头幞头,见着杨钊后连忙迎了上来,叉手行礼道:
“扶风县录事李审,恭迎杨县尉。”
杨钊不敢怠慢,依礼回道:“有劳李录事远迎。”
县录事虽不在县丞、主簿、县尉的上佐之列,但其实职权很大。
杨钊曾任过新都县尉,自然明白县衙里的各个官职掌事其实和典章里规定的并不一致。
比如县丞,典章里写的是“县丞为之贰”,意思是县里他排第二,除了县令就数他官最大,县令能干什么,他也就能干什么,如果遇到县令有事外出,县里就轮到县丞当家。
可问题也就在这里。
县丞能处理的政务和县令是一样的,但既然有了县令在,还要县丞干什么呢?安心当个副手?……就类似太子的位置一样,说好听点是储君,但其实国家事务太子是没有权利、也不敢擅自处置的。
县丞的遭遇比太子还惨,太子好歹还有个盼头,县丞连个盼头都没有,熬走了上一任县令还有下一任。
所以县丞基本上沦为了天天坐衙门里喝茶的闲官。
和县丞的清闲相反,县里最忙碌的两个官职就是县尉和录事。
县令是总揽县务,县丞是县令的副手,主簿主要负责公文往来,而派发下来的任务都需要县尉去具体执行。
比如县里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征收赋税,这可不是件轻松活,要让老百姓将他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用来养家糊口的钱粮交上来,最后还得靠着县尉领着手下爪牙去乡里强行催收;二是缉捕盗贼,维持社会秩序,也得靠着县尉和不良人去完成。
因而大唐科考取的明经和进士两科寒门士子,步入官场的第一个官职基本都是县尉,就因为县尉能锻炼人。这个初衷是好的,总比明清以后宰辅都是翰林出身、不通庶务的清流官员要强,只可惜这些被派往各地的士子县尉们,也很难晋升到京城为官,最终大多被埋没在地方上了。这种现象,反过来又给县尉这个官职添了污名,许多官吏都厌恶地称其为“捕贼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