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少爷无需再多赘言。我知你何意。本欲提醒楣夫人提防,不想还是晚了你一步……”
听到不离这话,公输鱼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这个还没顾上细瞧呢。听你的意思,是欲向姑母告举与我了?说我什么呀?看看啊……”
公输鱼从腰封里摸出刚才她在地下仓库里自随侍手中抢走的那张不离写给楣夫人却未及发出的字条卷儿,捻开来一看,就见上面写着:“表少爷剑指耳目网,请楣夫人速作提防。”
看罢,公输鱼眉角一扬,“嘿!不愧是不离啊。你并未参加今夜集会,却是要比所有参会者看得都要清楚明白,仅凭手下人的一番讲述,便是能够准确地推演分析出今晚之事的根本乃是我在设局呀。”
“哼。表少爷心志高远,欲谋大事,必需耳目助益。楣夫人的帝都耳目网,近在咫尺、唾手可得,再合适不过了。自从你踏入帝都的第一步起,便是在打此主意。雨隹本就是你的人,现在你又除了雪鹰、收了黄隼,只需再解决了我,便是扫平了一切阻碍,剪了楣夫人四翼,帝都耳目网顺理成章就会落于你的手中。”
“嗯,分析得不错。”公输鱼饶有兴趣地看着不离,抿而粲然,“那你倒是再分析分析看,我会如何‘解决’你呀?”
不同于公输鱼的兴致盎然,不离本就沉郁的面色又暗了几分,“从表少爷对付雪鹰的手法上足可看出,表少爷做事之前已然是知己知彼、准备万全,想必,也是早已查清了我的过往。故而此一番所为,无疑是想要把我带到那个地方去,让那个地方把我吞噬掉。其实,表少爷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不离自知手无缚鸡之力,你想要解决我很容易,办法多得是。无论如何,那个地方,我是不会去的,还请表少爷随便换个解决我的方法吧。”
公输鱼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被看穿了一切之后的自嘲,又像是看穿了一切之后的无奈,然后,她垂目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那张小纸卷儿。
“既然不离兄已经推演出了我今晚诸般所为的最终目的,想必刚刚我乍一闯入地下仓库之时,你便是即刻知晓了我是谁,相应的也就应该于当时便分析出了我要带你去何处。而这些,你并未当场言明,且明知我不会真的对你手下人下毒,却依旧假装受要挟答应与我做交易,跟着我走出来。如此,足以说明,你内心深处是愿意随我前往那个地方的。何故一路走到了这里,再行拒绝?莫不是如小儿郎一般要半途耍赖反悔不成?”
不离慢慢地抬起眼皮,将目光投向车厢门口的木栅栏。因启合次数过多,那木栅栏已现斑驳,上面的浮雕镂刻也已模糊缺失,难见往日真容。两道轻飘飘的眼神浮于其上,散漫着,游弋着,毫无焦点。
“对,我反悔了。我承认,我努力尝试了,我以为我可以,但终究还是不行……现在,我不愿随你去那个地方了,还请表少爷立刻调转马头,送我回去。若表少爷执意不肯,偏要前往,那便直接杀了我,带着我的尸体去那里便是……”
说罢,不离斩了那两道始终寻不到着落的视线,再次闭上了眼睛,一脸的决绝。
或许人都是如此吧。对于一件不愿面对的事情,逃避数年,自苦自罚自我折磨,亦是难得心安;突然出现一个契机,逼着你去面对,心里便乱了;脑子一热,当作是顺应天意,借势而行,就梯而往,勇敢一试;最终,却又在临门处停下,慌了,怕了,退了;不知对错,只知此刻不愿再前行,哪怕是就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