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文东的虎头奔轰鸣着刚出现在门口,就引起了屋里众人的注意。
然后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件黑色的风衣,满脸沉痛地从车里走了下来。
在他身后,是同样穿着黑衣的亢飞和邓志超。
这人不像是家里的亲戚朋友,龚家兄妹对视一眼,今年四十出头的龚老大迎了出来。
“小伙子,你是?”
从宋婉清口中,许文东得知这家人姓龚,他轻声道:“先让我给龚大哥一家上柱香吧。”
龚家大哥只以为是自己弟弟的什么朋友,看着外面那辆车就知道这人身份不一般,自己弟弟什么时候认识这么牛逼的人了?
屋内静静摆放着三口黑色棺材,两大一小。
许文东微微皱眉,在中间那口棺材前站定,看着灵位上写着的龚有才三字,心里既有对对方的同情,又有一股抹不去的愤恨。
为什么?
当年东爸下岗以后,天天都推着板车到学校门口卖炸土豆片,风雨无阻。
东妈为了补贴家用,更是把缝纫机搬到商场给人扦裤边,一脚一脚地给这个家庭踩着嚼咕。
当时许文东刚结婚不久,许老二刚大学毕业,哥俩能补贴家里的有限,东爸和东妈硬是咬着牙把文蕙供成了人!
为什么面对同样的事情,他们会做出完全不同的选择?
眼前这个龚有才,为什么就要带着老婆孩子去死呢?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许文东不是救世主,也不是圣人,他说不清对错,但在世人眼里,龚有才一家三口的死,就是白启中的错。
所以...
噗通一声,许文东用力跪了下去,深深地低下了他骄傲的头。
龚家众人都吓了一跳,心说你又不是孝子贤孙,跪个什么?
可许文东就是这么跪在那里,刚才那噗通一声大家都听到了,龚老大都替他觉得膝盖疼。
邓志超眼中满是钦佩,读过不少杂书的亢飞却若有所思。
许总这是在效仿华沙之跪中的西德领导威利·布兰特吗?
可是,有这个必要吗?
十分钟后,许文东站了起来,他走到龚有才的父母亲人面前,低下头说道:“我是白启中的姑爷,代他来向你们表示歉意。”
一听白启中三个字,龚家人的神色瞬间变了。
老太太又哭了起来,老爷子拉下了脸,急脾气的龚老大更是上前一把揪住许文东的衣领,唾沫星子喷了许文东一脸。
“好啊,原来是那个狗官的女婿,我说你咋一进屋就来这么一出,原来是替你老丈人赎罪来了!”
“你给我滚,我们龚家不欢迎你!”
亢飞和邓志超上前一步就要拉开龚老大,许文东却一挥手让他们站在原地别动。
龚老大眼睛一瞪,吼道:“咋的?带俩人来吓唬我来了?我告诉你,我们龚家没有怂包,有胆子你们就照我心脏来一下,看看老子的血是不是红的!是不是热的!”
许文东任凭龚老大用力晃着自己,沉声道:“龚大哥,逝者已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活着的人得到保障。”
龚家最有文化的龚二姐说话了:“老大,你把他放下来。”
龚老大红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二妹,龚家二姐却丝毫不惧地说道:“人又不是他杀的,你还能让他陪葬不成?”
“他说得对,逝者已矣,重要的是让活着的人得到保障!”
“龚有秀,你这是人说的话么!棺材里面躺着的,是你亲弟弟!亲弟弟!”龚老大发疯一样地吼道。
一直没说话的老爷子抽了最后一口旱烟,然后说道:“老大,松开人家。”
龚老大脾气暴躁,为人却最是孝顺,老爷子发话了,他再不情愿也得照做。
当下松开许文东的衣领,但还是没忍住用力推了他一下,岂料身材高大的许文东只是稍微一个踉跄,就稳住了身形。
龚老爷子又拿出一张烟纸,一边低头往里码烟叶,一边说道:“老四是横死的,横死之人不能入祖坟,这坟头的钱你得给出了。”
许文东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我会亲自找位道行高深的阴阳先生,给龚四哥一家找处吉穴。”
说到龚四哥一家时,老爷子码烟的手一抖,很快又恢复正常。
“有才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一共是三百九十七,以他俩的岁数至少还能再干二十年,那就是九万五千二百八。”
“你把这个数翻一倍,凑个整,二十万,这事儿就过去了。”
在龚家老爷子看来,自己这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岂料许文东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答应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