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的摊位很快又挤满了人,而宗主这里,除了特地跑来摸小狐狸的孩子们,似乎就没有什么流量了。
阿白讨厌这样的身体接触,但又实在不愿意伤害孩子,就只能泪眼汪汪地求助宗主。杜非羽见状干脆把阿白抱在怀里,不许行人接触。
这下就一点流量都没有了。
杜非羽内心里一声叹,没想到我极道宗宗主,会沦落到不如一个骗子的地步。
而那边的胡半仙已经从地上吹到了天上,宗主听多了就忍不住打岔:
“你昨天说的周易八卦可不是这套理论啊?”
胡半仙根本不惧,直接怼了回去:
“道可道,非常道!当年武当祖师张三丰,临敌连打三套太极拳,一招一式却都没有重复的!旁人只觉得是不同拳法,我自有一股真意贯穿其中!看相算命,自然也是这种道理。”
然后他摆出了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接受着众人的喝彩。见杜非羽还想说话,他干脆反问道:
“不知仁兄修炼到何种境界?想必是高人有心指点,胡某区区元婴期境界,若是冒犯,还请见谅。”
前半句一说出口,杜非羽心里一阵庆幸,心想你那么多话题不找,偏偏跟一个活了万年的老家伙谈修仙,怕实在是闲得慌。
但是那后半句一出来,却是听得杜非羽满头问号。元婴期是啥?他和阿白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年宗主生活的古文明之中,灵气的用法千差万别,功法各有千秋,人们动武不看级别,而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公认的修真等级。高手对屁民不屑于动手的实属少见,屁民结成团伙殴死高手的倒不在少数。
由于灵气充沛,稍有悟性之人都会有自创的招式。因此在那时候,自称功力练到好几重的人并不少见,而只会王八拳的渔民干倒所谓高手的也不少见。唯一比较公认的情况只有两种:
一种是随着自身实力的提高,体内灵气和外界环境的强烈不平衡而产生的劫难;
另一种就是超越了生死之界,摆脱了寿命论的长生境。
在这样的时代中,功法门派百家争鸣。而历来的宗主都是极博学之人,熟知各派功法利弊,到了第十二任也不例外。
但即使这样,网文看得不多的宗主也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元婴期”。阿白甚至认为胡半仙说的是“区区元婴”期,元婴两字不解其意,一定要加上“区区”两字才行。
他说是“区区”那就是吧。杜非羽摇摇头,想到不久前尝试着练过一遍的金丹功法,就随口回了一句:
“金丹?”
胡半仙听到了这两个字,发出尖锐的笑声,笑得老杜想直接割了他的喉咙。随后胡半仙摆出仙人之姿,用一副冲淡随和的态度回答道:
“老夫当年七岁筑基,十岁金丹前期,本是一片大好前程。可惜师门不幸,门内弟子误入歧途,数人相争,我终成华山门下弃徒。数十年来游走人间,迈入元婴之后,大彻大悟。”
“世间纷扰终须看透,有时莫扰无时莫求。年轻人你本是出言不逊,但你我修为天壤之别,我不须争这以一时长短,今后自有报应。”
话音未落,人群又是一阵喝彩。大师说得好,说得妙!高人之风,山高水长!一片赞扬之声中,胡半仙飘得都快成真仙了。
“阿白,咱们一雷劈死他吧。”杜非羽咬牙。
“宗主,虽然奴家也很想弄死这厚脸皮,但有宗规在先,请宗主不要和凡人动手。”
阿白舔了舔爪子又收了回去。
极道宗宗规第五条,若非性命之忧,不可对凡人动武。
胡半仙没有听到这一对话,他只是本能地打了个哆嗦,就重新开始吹牛。和张三卖神符,给李四贴膏药,给王五吹口真气运输内功,赵六找不出话题了,就干脆说他大吉大利。
杜非羽看有些客人印堂发黑,命数有变,好几次想要出来指正,却没想到那些人只是一心想听好话,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好言难劝该死鬼啊,杜非羽叹道。
但一些人面有死相,老杜终究是放心不下。看着他们高高兴兴地拿着胡半仙的破烂离去,而胡半仙已经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数钱,杜非羽摇了摇头。
他转身撕碎了背后“算命”二字,带上阿白,提气朝前奔去。后面胡半仙朝他喊了些什么,他也没有用心去听。
“得快一点,那些人或许还有救。”杜非羽说道。
此时他力量不足,脚步轻浮,但一口气提上来,速度也比常人稍快。阿白于心不忍,便偷偷地把自己的妖力补充给宗主。
杜非羽爬上一座高楼,发现一块方砖已经摇摇欲坠,而此时楼下正好有一行人经过,杜非羽连忙把砖接住,算是救下了一人。
这个行人就是昨晚的大叔。他回家后就会发现,因为最值钱的花瓶碎了,那些剩余的遗产,兄弟之间就再没有了争夺的动力。
随后杜非羽跑到花洋西街,拉住了失控的小狗,这样追着小狗跑出来的妇女,就不会被车撞伤。
接着杜非羽跑步前往东城区的桥边,一下子把一个要自杀的男子拽了下来,两三拳把他打晕,扔在了商场门口。这样两分钟之后经过桥边的那个工人,就不会因为救人而淹死在河中。
最后他找到了那个走路看手机的短发女孩。在她的手机掉进轻轨的瞬间,杜非羽接住了手机并护住了她的身体,避免了下一秒她的脑袋被电车撞飞的惨剧。
铁片在杜非羽的手边擦了一下,有点疼。
“谢……谢谢!”女孩连忙称谢,杜非羽却是转头离开。
“那个!我记得……我记得你是那个算命的……”女孩追了上去,急急忙忙地喊着,“你……你是提前算到了事情的发生吗?”
杜非羽停下脚步,笑了一声。
“我不会算命。”
女孩一愣,一人一狐就已经走远。她远远望去,夕阳下,他们的身体在城市森林显得很小很小,影子却拖得很长很长。
“他怎么比影子还落寞。”女孩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