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糟了!”沈卿尘沉声开口,“当年不过是一句茶余饭后的戏言,怎么能做得了真呢?”
“咱们没有当真,有些人却当真了。”桃桓的声音沉了下来,二人脸上的郑重将桃夭夭看懵了,她清了清嗓子开口:“爹,娘,你们打什么哑谜呢?确定是在说我的婚事吗?难道不应该让我知道些什么吗?”
她脸上的表情太过好笑,将原本心事重重的沈卿尘逗笑了,她抬手抚了抚桃夭夭的脑袋,然后缓缓开口:“当年娘怀着你和你弟弟的时候,正逢后宫的德妃喜得景秋公主,娘跟你爹去宫中赴宴,在酒宴之上,皇上曾经说过一句戏言,说若是娘生了儿子,便跟景秋公主结为百年之好,若是生了女儿,便许给二皇子誉王殿下为妻,娘当时也只当是戏言,便也没有反对。”
“原来是这样啊。”桃夭夭“哦”了一声点点头,“不是还有桃峥和那个什么秋的公主吗?这事儿也轮不上我啊。”
“是啊,不是还有峥儿了吗?”沈卿尘似是才想起来,她看了一眼桃桓:“夭夭才刚刚回来,我还想再留她一阵子,若是皇家逼婚,就让峥儿娶了公主也是一样的。”
“夫人,这些年您身子不好,有些事我便没怎么跟您提起过,三公子跟景秋公主可不是您想的那样呢!”
桃桓还没说话,却被端着茶水进来的白芨抢过了话头,她笑着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桌上,又说:“三公子跟景秋公主根本不能见面,一见面就得掐架,这些年太后娘娘不知道撮合了多少次,实在是撮合不成啊!”
“这样啊?”沈卿尘又发起了愁,“可是夭夭跟誉王殿下,他们也不熟啊!”
“是啊,我又没见过什么誉王殿下,谁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要是奇丑无比,我不是亏了?”桃夭夭笑着开口。
听到桃夭夭的话,桃桓眉心抽抽了两下,转念又一想却释然了。
夭夭忘了黑风山的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誉王虽然表面上看着谦恭俊逸,可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一直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夭夭在黑风山得罪了他,又让他和薛嵩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若是他真的怀恨在心,夭夭的安危就堪忧了。
想到这里,他对着沈卿尘母女二人笑了笑:“这件事你们不用担心,不管他长什么样子,我桃家人都不会跟皇室结亲的。”
“皇上说的话也能不作数吗?”桃夭夭眨巴了两下眼睛问道。
沈卿尘也有些不解,她抬头看了白芨一眼,见白芨也满脸疑惑,便又回过了头。
“定远侯府和皇家的亲事,我已经不止一次找过太后了,太后也已经死心了,不再勉强桃峥和景秋公主了,这门亲事一直是德妃在努力维持,太后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但是这一次,我会让德妃自己跟太后提出来,将这门婚事彻底作废。”
提到德妃的时候,桃桓脸上划过一丝阴狠。
他不会让自己的子女跟薛氏扯上任何关系!
“既是可以作废,太后为何还要提及夭夭的婚事?”沈卿尘再次开口。
桃桓褪去了脸上的阴狠,再次换上一副温和的笑意:“你忘了,太后身份再高贵,也是姓桃,夭夭是我桃家的女儿,婚事自然要慎之又慎,太后是怕退婚之后对夭夭的影响不好,所有才急着召夭夭进宫,想听听她的意思,为她物色几个人选出来。”
“原来是这样,吓了我一跳!”沈卿尘松了一口气,伸手抚了抚胸口,露出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觉察出来的嗔怪,看得桃桓眼底的幽沉更深了些。
“那个……我能选择不去吗?”桃夭夭苦着脸开口。
桃桓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估计是不行的,我已经答应了福寿宫里的公公,你哥也已经去了长公主府,明日我带你祭拜过列祖列宗之后咱们就会进宫,快的话,在福寿宫用了午膳应该就会回来了。”
“但是,你们张口一个婚事,闭口一个婚事的,难道不用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吗?”桃夭夭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我连自己傻丫头的过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什么被退婚的影响?我还想多陪娘几年呢,不想考虑婚事。”
“只是进宫商议,又不是真的就嫁人了。”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开口安慰桃夭夭的,竟然是沈卿尘,她含笑看着桃夭夭的俏脸:“娘的夭夭,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自然得好生挑一挑了!”
“那若是那些人选里面没有一个我喜欢的怎么办?”桃夭夭闷闷不乐地开口。
“若是没有,就继续挑,世家公子里面没有,我就修书一封给你舅父,让你舅父从江湖少侠当中给你挑,直到挑到你满意为止。”
沈卿尘郑重地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眼前一亮:“夭夭,你觉得你表兄玉枫那孩子如何?虽然这些年我没怎么见过他,不过他小时候的脾气秉性还是不错的,你舅父舅母人品也好……”
“娘!”桃夭夭黑了黑脸,慌忙冲着沈卿尘摆了摆手:“您还是饶了女儿吧!我跟沈玉枫是不可能的!”
倒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最关键的,是他们是表亲啊!
古人不懂,她这个穿过来的现代人还能不懂吗?
让她嫁给自己的亲表哥,还是打死她算了!
“你不喜欢玉枫?”沈卿尘似乎有些失望,想了想又说:“你哥在户部也认识不少人,让他替你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哪家的青年才俊,人品好的……”
“娘啊!您不喜欢女儿了吗?”桃夭夭跺了跺脚,一张俏脸拧巴得甚是滑稽:“我才刚回府,连一顿饭都没吃,一顿饱觉都还没睡呢,你们就想着给我找婆家了?”
“不是的夭夭,娘不是这个意思!”沈卿尘见桃夭夭急了,忽然就慌了起来,“娘只是怕你遇上不喜欢的,会难为自己,娘是怕你会受欺负。”
“夫人您别急,大小姐冰雪聪明,自然能明白您的苦心。”照顾沈卿尘最久的白芨忽然开了口,她背对着沈卿尘跟桃夭夭使了个眼色,桃夭夭猛然会意,暗骂了自己好几声之后,她才叹了一口气在沈卿尘身边蹲了下来。
虽然不想让沈卿尘着急,但是她觉得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她还是有必要坚持一下自己的意见。
“……娘,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是这婚姻大事,您和爹能不能听听我的意见?”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桃桓,“若是找不到最合适的,我宁愿不嫁,宁愿守着爹娘,宁愿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将就。”
这几句话,桃夭夭说得很认真,听得沈卿尘微微红了眼眶。
她伸手将桃夭夭拉了起来:“孩子,你先起来,娘不逼你了,也没有人会逼你,娘答应你,你的婚事,让你自己做主,好不好?你若是不想嫁,没有人敢逼你!”
“那他呢?”桃夭夭伸手指了指桃桓,“他答应吗?”
“他敢不答应!”沈卿尘瞪了桃桓一眼,换来桃桓的一声轻笑。
“你们放心,明日真的就只是简单吃顿饭而已!”桃桓无奈地笑了笑,又看着沈卿尘说道:“太后的脾气,你还能不知道?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们桃家的人,不会为难夭夭的。”
沈卿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仔细盯着桃夭夭看了好一会之后,她对着白芨招了招手:“待会你去我房间,将我珍藏的那些首饰头面的,捡好看的都拿出来,我要给夭夭好好打扮打扮。”
白芨慌忙点点头:“知道了夫人,还有您给大小姐亲手做的那些衣裙,这次终于派上用场了!”
“衣裙?”桃夭夭疑惑地看了白芷一眼。
白芨笑了笑,开口解释道:“大小姐,您不在的这些年,夫人只要一清醒过来就会为您裁衣,各种颜色各类样式的都有,从襁褓里穿的衣裳开始,一直到现在,每个年龄段的衣裳都有。”
白芨笑着笑着就哭了,她含泪看了一眼沈卿尘,又说:“夫人在玉剑山庄含着金汤匙长大,一心习武,从未摸过针织女红……
可是自从您被人掳走之后,夫人回来大病了一场,从那之后便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便拉着我让我教她做女红,从刚开始的针都捏不住,线都穿不好,手上扎得全部都是针眼,一直到现在……
夫人的女红手艺,比起京城那些裁缝铺子里的绣娘,一点都不差呢?”
“白芨姑姑,您别说了……”桃夭夭早就红了眼,她低下头看着沈卿尘,刚刚闷闷地喊出一声“娘”来,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好孩子,别哭了!你别听白芨瞎说了,当娘的给自己女儿做件衣裳又怎么了?”沈卿尘将桃夭夭拥在怀里,轻轻拍着桃夭夭的后背安抚着,却将桃夭夭安抚得哭得更欢了。
看着桃夭夭抹眼泪,桃桓的心里也不好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抬了抬脚想要走上前去,想要将她们母女拥在怀里,可是他站在原地半天,最终却没能鼓起勇气来。
又过了一会儿,看桃夭夭哭得差不多了,桃桓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夭夭啊,我已经将你明日进宫的事情告诉洛冰了,待会你去找她,让她跟你说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娘的身子还没完全好,就先让她吃了药休息吧?”
“哦,好!”桃夭夭抹着眼泪从沈卿尘怀里撤出了身子,“对不起娘,我忘了您还病着了。”
“傻孩子,跟娘还有什么对不起的?你一回来,娘的病就全都好了。”沈卿尘用手里的锦帕给桃夭夭轻轻擦去了脸上的泪珠,“看看你,都这么大人了,还说哭就哭,都哭成小花猫了!”
桃夭夭吐了吐舌头,破涕为笑地站起了身:“娘,您先歇着吧,我去找洛冰,晚上我再来看您。”
“好。”沈卿尘笑着点了点头,在白芷的搀扶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送你出门。”
“娘,不用送!都在一个院子里!您赶紧吃了药歇着去吧!”桃夭夭好笑地开口,她对着沈卿尘摆了摆手,沈卿尘却依旧跟在了她身后。
一直看到桃夭夭的背影在门外消失,沈卿尘才缓缓转过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