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9 章 兔崽(1 / 2)

第149章

格里沙用体温计为秦追重新测量体温。

“38度。

秦追撒娇似的抱怨:“可是我很冷。”

格里沙摸摸他滚烫的额头:“失血过多,怕冷是正常的。”

戴鹏听到秦追说冷,手忙脚乱地把皮毛裹到他身上。

格里沙握住秦追的手腕,打开怀表默数,寅寅的脉搏太快了,静止状态下一分钟90多次,心跳加快是失血过多的症状之一。

原本因为从小锻炼的缘故,寅寅平时的心跳是只有60左右的。

除此以外,寅寅还口干、流冷汗、尿量下降。

他的失血量至少在800cc以上。

“你会好起来的。”小熊趁着车队休息时烧了热水,混着车队携带的清水调成温水,扶着秦追喝了几百毫升,握住秦追的手,在他胸口画了个十字,喃喃念着什么。

赛音察浑听不懂俄语,问戴鹏:“小毛子是不是在叨他们那个《圣经》呐?”

戴鹏也听不懂,他挠头:“应该是吧。”

其实格里沙说的是格鲁吉亚语,他出身在伏尔加河畔,却在格鲁吉亚长大,此时他说的是他的作家朋友在一年前完成的一本书,叫《猎人》。

那是以自然为主题而创作的文学作品,与当前硝烟滚滚的战争年代似乎有些格格不入,有些描写美好得像一场梦境,又将人性与野兽的兽性的冲突描述得近乎神性。

直到这本小说创作完毕后,格里沙才意识到那个自称“廖尼亚”的老人其实就是列夫.托尔斯泰,他的文风太好辨认了。

秦追缩在毛绒绒的皮毛中,听着小熊的声音,看着天空,用俄语感叹了一句:“没有云,好蓝。”

格里沙笑道:“真羡慕你们这些深色眼睛,你们可以仰头看天空很久,我不行,眼睛会很难受。”

小熊在斯拉夫人之中都算色素偏少的类型,他的头发是银白,眼中的绿也很淡,只是没到白化病的程度,寅寅的眼睛小时候是琥珀色,随着年龄增长变成了一种深幽的黑,格里沙觉得这双眼睛非常神秘而高贵。

秦追笑了下,脑海中的弦勾上格里沙的弦,共享了视野,透过他的眼睛,格里沙可以长久地直视蒙古草原迷人的晴空。

“格鲁什卡,你的眼睛很美,像极光。”

“我见过极光,有机会想带你去看。”

“好。”

南满铁路从满洲里开始算起,接下来是扎赉诺尔、海拉尔、博克图、齐齐哈尔、哈尔滨等车站,它连接起了从中俄边境城市满洲里与东北的多座重要城市,与西伯利亚大铁路一起构成了沙俄从远东汲取血液和利益的动脉。

博克图离齐齐哈尔更近,知惠本想在那里和秦追、格里沙汇合,但博克图也是刘家军的地盘,刘三逃跑的方向就是那儿。

而从海拉尔开始的土地,就是沙俄、蒙古贵族等多方势力联手控制,而他们又互

相争斗,但比起正处于混乱中的刘家军地盘,海拉尔相对平稳。

草原是无比辽阔的,加上这个年代路况不好,即使赛音察浑的车队里有好几个识途老手,路途也依然艰难。

秦追的情况不断恶化,到第三天时已经不止伤口感染,他的咽喉也开始发炎,他开始吃不下东西,病得昏昏沉沉,无法再连接通感。

赛音察浑心中焦急,催促着商队晚上也继续走,许诺只要提前抵达海拉尔,他就多分三成此行购置的精盐给大伙。

盐是珍贵的物资,只要盐到位,大家便什么抱怨都没了,赶路便赶路。

商队里有个中年人和赛音察浑亲近些,悄悄对他说:“你这个侄子可能活不成了,赛音察浑,我有个弟弟,比他壮得多,两年前受了伤,在变成这个样子后,没熬几天就走了,你别难过啊,也许是这孩子注定要归于长生天。”

赛音察浑也见过因伤口感染而去世的人,感染在这个年代是不折不扣的绝症,一旦出现症状就只能祈祷。

他咬住腮帮子,恶狠狠道:“那个刘家还是死的人少了!我的好兄弟生前行善积德,为什么他唯一的后代要遭受这样的磨难?”

格里沙搂着秦追,闭上眼睛,能听见呼呼风声。

知惠穿着蒙古族的男装,带着医疗器具,骑着通体黑亮的骏马在草原上飞驰,她的神情坚毅,分明没专门练过骑术,却跑出了许多草原健儿都不敢跑的速度。

她挥舞着皮鞭,大声喊着驱使马匹的口号,格里沙时不时抬头看星星,为知惠指引方向。

马蹄踏过春季丰美的草地,风吹乱知惠的刘海,她握紧缰绳,双手夹紧马腹,上身微微伏低,少女发出清脆的喊声。

“驾——”

在夜尽天明时,格里沙说道:“她来了。”

戴鹏不解地问他:“谁?”

格里沙回道:“能救寅寅的人。”

他看向远处,在目光所及之处的尽头,有一个小黑点向着此处靠近。

晨光从地平线升起,映得天边橙黄,那橙黄的边缘,漆黑天空变浅,流出动人的浅淡与橙黄交汇,晨风在草原上吹出波浪,红衣少女正在靠近,她满头汗水,清晨的露珠混着汗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初阳为她周身塑上耀眼的金边。

在靠近商队时,少女勒住缰绳停住,翻身下马,扬声道:“我是秦追的妹妹,知惠,我把救命的药送来了!”

知惠进入车队,终于看到寅寅欧巴,他已经彻底没意识了,知惠放下背包,拿出用柔软布料皮毛包裹着的青霉素药瓶,还有事先消毒过的针管。

格里沙配合着举起药瓶,知惠熟练地用碘伏为秦追手背消毒,将针推了进去。

赛音察浑失声道:“这是啥?这药水是直接打血管里啦?”

知惠道:“是哥哥自己研究的药,可以治疗他现在的病。”她将针头固定好。

“有了这个,他就不会因为炎症死掉了。”格里沙这时才狠狠松了口气,以至

于手都在发颤,他连忙双手握住药瓶,防止这珍贵的药掉落。

知惠一屁股坐下,喘了几口气:“没完,我们还要给他的伤口引流,让积液都流出来,我把引流管带来了。”

青霉素从诞生开始,就一直展现其神药一般的特性,寅寅对外宣称只研发出了百浪多息一种消炎药,有时候碰到需要用青霉素救人的情况,他也能一脸正直地表示“这也是百浪多息,对,就是百浪多息”。

在六人组的记忆里,青霉素和百浪多息在对抗炎症时从不失手。

要是秦追还醒着的话,一定会说“这是因为大家的身体对青霉素和百浪多息都没有抗药性,所以才会一打就灵”,但他已经昏到连有人在自己身上插针插管都没感觉的程度了。

在他的梦境中,白里透红的杏花开得梦幻。

“不知不觉又到了春天,杏花盛开的时节,要是不用出国的话,真想回东绦胡同的家里看那棵杏树。”

秦追站在花瓣形成的“云海”之中,想起那棵郎善彦在他出生时于院中种下的同龄杏树,不期然撞上了秦欢。

“欢欢?”秦追揪着秦欢的衣袖站稳。

秦欢自然地扶住他:“嗯?你变声了?”

头发剪了,个子高了,声音也开始变了,以后应该没什么人会把小追误认成小姑娘了。

就连眸色也变成了深黑……

孩子的眸色会随着成长变深,这是秦欢偶尔知道的知识点,在遥远的过去,秦欢见到长大的秦追时,他已经顶着一双满是戒备和冷漠的黑眼睛。

现在这双眼睛明亮通透得像是从未受过伤,注视着他,含着笑意:“秦欢,你居然看起来还没老。”

秦欢双手捧着秦追的脸:“我都42岁了,这样的岁数放你眼里都不算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