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的力量来自于何处，又肩负着什么。”

“我知道，我也许会死。”

“我知道……如今的我们，已经退无可退，我们双方，也早已不死不休。”

月海上，苏宁每说出一句，他的气势便上涨一分。

体外，那屹立于星球之上的虚影便更庞大一重。

当他说完，整个人的气势攀升到一个极点，他身后，那绵延的，连通整颗星球的桥梁，几乎凝结成真实模样。

是的，他知道。

在上代掌教与他的单独交谈里，他已经知道，想要真正杀死女娲，自己大概率同样活不了。

怕么？

怕。

如果有选择，他当然也不想去做那个牺牲掉的英雄。

但是……并没有可选的。

他总不能放弃抵抗，永远躲在水央宫里，不，即便想躲，等女娲真正恢复，他也躲不掉。

“上代掌教说的对，这是我们的宿命。”

“退无可退。”

苏宁张开双臂，露出笑容：“这一切，也该终结了。”

女娲怒极，整个人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感受着那熟悉的，数十亿人族凝聚的庞大气运。

看着，苏宁身体于法相中虚化，转为一颗星辰。

看着，苏宁携数十亿份生的渴望，悍然无畏地朝祂撞来。

宇宙倏然亮起。

金色与血色的光轮撞击在一处，仿佛宇宙初开，这一刻，一道庞大的光晕以此为原点，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远处，蔚蓝星辰外围轨道上，那一颗颗卫星，倏然黯淡。

彻底损毁。

地面，武器研究中心内，一片骚乱，楚雨与方晗等人茫然对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伦敦，骑士组织基地内，窗外，红月的光芒被吞没，月亮荡开金色的光环，这一刻，黑夜仿佛被驱散，太阳升起。

引得无数人惊呼。

京城，红井基地内，吕凤山看着那最后一张，仿佛宇宙大爆炸的“相片”，愣在原地，久久失神。

“啊！！”

魔都，水央宫内。

九州鉴陡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人员成员们纷纷侧头，避开，就连器灵老道都吓得跳出来，捂住眼睛，啊啊啊怪叫着：

“我瞎了！贫道瞎了啊！”

而同样就在这一时刻，世界范围内，所有的三级妖魔，无论正在杀戮，亦或休息，分散于何处，都在这一个瞬间，凭空炸开，化为血肉，四散开去。

东瀛某处，一处梦境内，天空猛地碎裂开，世界恢复本貌，城市内，沉睡的人们苏醒。

“怎么回事？”女明星花泽小野诧异地望向四周。

上班族打扮的夏目安忆同样如此，手中的刀剑，兀自保持着挥砍的姿势。

“不见了！不见了！那头三级怎么死了？”桐原与弥生子兄妹茫然地四下望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欧洲，某座小镇内。

“再给我一张符箓！”阿尔萨德倒飞着，撞进一家店铺内，玻璃碎片四溅，朝街道上站着的李修喊道。

墙根下，退回休息的女编辑拉拉与胖宅布兰同时翻了个白眼：

“你到底行不行？”

作为资历最浅的人教成员，三个月来，因为愈渐紧张的局势，他们也被迫缩短了训练期，跟随守夜人队伍，四处斩妖除魔。

“当然行，我可是……”

阿尔萨德正要给自己正名，突然，就听不远处小教堂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吼，那头难缠的妖魔蓦然炸开，血肉四散。

非洲，荒原上，一柄柄飞剑划过大地，玖月法袍鼓动，便见所经之处，妖魔或炸开，或疯狂逃窜，全然没有了平素的凶狠。

“这是……”李长亭确认般问。

玖安喃喃：“他，成功了。”

玖月肩头颤抖，眼眶红红地望向天空，心中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也有着某种，空荡荡的情绪。

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失去了。

……

……

月球爆炸只有一瞬间，可其扩散开的金色光环，却持续了足足三日。

之后的三天里，整个月球都被持续燃烧着。

直到熄灭时，已经再无半点血海的痕迹。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

核武爆炸那一日，地球上，三级以上妖魔全死，二级灭亡近九成，一级倒还有不少幸存。

不过，也已经无法对人类世界造成威胁。

普通人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力量消灭了妖魔的“巢穴”，但有传言，是人教那位从未露面的掌教出手，与妖魔同归于尽。

天下哀叹。

世界和平。

……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一日的余波也渐渐平息。

九月二十一日。

中秋。

人教总部，水央宫内。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沿着仙桥奔跑，然后踩着楼梯，冲上望气楼顶。

为首的雪莉穿着件印着皮卡丘的T恤，小短裙，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上来，扶着栏杆，望向小桌后那道盘膝打坐的人影：

“前前前……前辈！出大事了！”

穿着白色长袍，神态出尘的苏宁睁开双目，无奈道：

“又怎么了？”

“我来说！我来说！”

戴着鸭舌帽，穿破洞牛仔裤的乔索索冲上来，急吼吼地表现道：

“你不是说，今晚中秋赏月，咱们人教成员都聚一聚，要弄一桌晚宴吗。”

“对啊，怎么了？”苏宁纳闷，心想这点小事，能出什么问题？

乔索索咽了口吐沫，说：

“本来酒店都做好了，结果，我们一个没看出，萝衣带着敖乙混过去了……准备好的饭菜，都没了！”

苏宁长舒一口气，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

“时间还早，再订一桌就是。”

雪莉撑大了二次元大眼睛，猛地摇头：

“这不是关键，是花仙子听说了酒店里还备有很多食材，她已经临时接手，掌勺，准备亲自下厨了！”

苏宁豁然起身，如临大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把宁错叫来。”

“好！”

两人一溜烟跑下去，不多时，穿着长裙，黑发披肩的大管家登楼，看到了负手焦急踱步的苏宁，嫣然一笑：

“掌教，你是为了晚宴的事着急吗？”

“你解决了？”苏宁挑眉。

宁错微笑颔首：

“我将萝衣和敖乙偷偷送进了酒店食材冷库，另外找了第二家酒店订餐。”

苏宁递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大为满意，赞许了两句，见她欲言又止，不由道：

“有事？”

宁错点头，说道：“有几件。”

“坐下说。”苏宁拉着她落座，就听后者道：

“第一个事，是关于接下来的国际联合清缴行动的。

妖魔虽然全球范围败退，可还有一些低等级的残留，躲藏在各地，需要慢慢清理，各大超凡组织召开会议，制定了一个共同清缴行动，我们要不要参加？”

苏宁果断道：

“当然要参加，正好，也给年轻成员一个历练的机会。

妖魔虽然退去了，可修行不能废，这方面，可以由一闻带队，教内高手轮换护航。

按照历史的经验，等妖魔彻底平息，也许各国间，就要进行超凡竞赛了。

我们人教不会插手这些，但该有的传承还是要保留的，不过，也许该换一种方式，比如，参考守夜人的模式？全球招收弟子。”

宁错拿出小本本，认真记录，然后道：

“第二件，殿堂方面发消息，说想要和我们深度合作，用科学的方法，研究修行体系。

这个他们一直想做，但之前妖魔压力在，没有资源和时间投入在这边，现在准备重启项目，由红井基地负责。”

苏宁略作思考，点头：

“可以，这对我们也有利，相比于血媒进化，还是修行对身体的伤害更小，也许可以惠及更多人。

但第一步，可以从炼器术上做突破口。

我看宋一哲和大河直人搞的就不错。可以做个典型，至于修行体系的构建，我已有人选。”

宁错点头记下，然后盖上本子，认真道：

“还有个私人问题。”

她犹豫了下，问：

“我们为什么要向外宣传，说你已经和妖魔同归于尽了？”

苏宁笑了笑，说：

“不然呢？一个活着的，拯救了全人类的超凡者，你觉得会不会让很多组织睡不着觉？

名望太高，未必是好事，人教的名气已经够大了。

掌教……既然过去没人见过，那以后，也照旧就好。”

宁错恍然，若有所思。

苏宁沉吟了下，继续道：

“另外，这也不算假话，当时，正常来讲，我的确应该已经身死道消。只是，略微发生了些意外。”

“哦？”

“我本来以为，女娲会撞断我的气运，和我同归于尽，但没想到，关键时候，玉藻前出现，与美姬融合，于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女娲恢复了人性。”

“您的意思是……”

苏宁摇头，说：

“我不知道。也许是玉藻前的帮助，也许是美姬放弃了，亦或者……是那一刻，女娲恢复了自我，谁知道呢？

总之，祂没有去撞，或者说，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迟疑，我这才活了下来。”

宁错想了想，忽然说：

“据说圣人可以推演天机，女娲也是圣人，有没有那么一个可能……祂当初，留下美姬在人间的时候，还留有一丝清醒？”

长久的沉默。

苏宁笑了下：“谁知道呢。”

宁错没再说话，起身离开，去筹备中秋晚宴。

苏宁又坐了一会，站起身，慢慢下楼，敲响玖月的房门，房间里响了几秒，才说：

“进。”

苏宁推门进入，就看到了水雾氤氲的浴室，刚披上法袍，头发湿漉漉的玖月。

就很无语。

为什么，每次进来，都在洗澡？

被动技能？

“什么事？”玖月故作平淡地问道。

苏宁沉默了下，说：“玖前辈的事……”

玖月打断他，说：“这和你无关，父亲既然决定了为了使命牺牲，那就是他的选择。”

苏宁眨眨眼，看她：“我听花仙子说，从天庭回来那天，你哭了。”

玖月炸毛，动作夸张地瞪眼睛：

“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

“是吗？”苏宁故作迷惑。

然后，变戏法一样，抖落出一张纸人，纸人迎风见涨，化为了魂体形态的上代掌教，微笑地看着她。

“我在天庭里研究了很久，终于成功保留下玖前辈的一丝残魂，虽然已经失去了力量，但好歹，没烟消云散……”苏宁说着。

就看到，玖月猛地捂住了嘴巴，眼眶里，喜悦的泪水滚滚滑落。

……

魔都，雨花弄堂。

当吕凤山和白起拎着月饼，结伴走到面馆门口，看到店内弥漫出的水雾，露出笑容：

“老板娘，来两份招牌汤面。”

“稍等。”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坐在了熟悉的位置，吕凤山翘着腿，把凤刀拍在旁边，白起瞪了他一眼，鄙夷道：

“粗俗。”

“你说对了，确实比你粗。”吕凤山眉飞色舞。

白起愣住，没接住梗。

吕凤山哈哈大笑，得意的不行。

他前两天，专门找苏宁讨教过，怎么对付装逼犯。

恩，吕阎罗的逻辑是，苏宁这么喜欢装逼，人前显圣，肯定也知道反制的措施，苏宁给出的方法是，将对手拉到自己的层次，用丰富的黄段子打败他……

这时候，店内，撸起袖口，露出洁白小臂的林绾走出来，将两碗素面放下，笑吟吟看着两人。

“快吃吧，吃完了，有正事和你们说。”

两人端起面碗，茫然：“正事？”

林绾笑吟吟道：“关于人教与殿堂合作开发修行体系的合作，小女子不才，为人教对接负责人，今后，希望合作愉快。”

她将玉符放在桌上，眉梢俏丽。

吕凤山：？？

白起：？？！

……

当晚，中秋佳节，人教各部成员汇聚水央宫，热闹非凡。

望气楼顶。

苏宁举杯，望着天上莹白银月：“干杯，今夜……”

众人举杯共饮：“不醉不归！”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