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沉吟片刻，道：“很遗憾，您这个病有点严重，我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多严重啊？您说，我能接受！”

陈俊摇了摇头，说道：“这样吧，咱们还是先安排检查，稍微再说。现在我就稍微这么看一下，也无法确诊不是？”

实际上，他早就确诊了，几乎八九不离十吧，只是，当着患者的面，有些话不好出口。怕老人家承受不住那个打击。

何奶奶的老伴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附和道：“就是，现在医生只是初步看看，还没做各种检查呢，一切以检查为准！放心吧，你身体一向好，肯定没事儿的啦！”

然后，老爷子就连连催着陈俊赶紧开单子，他好去缴费带老伴做检查。

陈俊就给安排了，两位老人家就出去了。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老爷子一个人回来了，看见陈俊，立马逮住他问道：“小医生，我老伴到底什么毛病啊？喏，这儿有部分检查报告。”

陈俊往老人后头望了望，老爷子就道：“没事，她没跟来。我让她在抽血那边的大厅边上椅子上坐着，我跟她说，我去买点东西，就一个人偷偷跑过来了！”

“那您检查报告先给我看看。”陈俊说道。

老人家就递了过来，陈俊认真翻阅了一下，然后合上了，想了想就道：“您老伴胃口一向还好吧？”

老爷子就道：“好着呢，就是牙口不好，我经常捣碎了给她吃。”

陈俊琢磨一下，就道：“这以后啊，老奶奶想吃点啥，您就给她安排点啥，不用忌口。”

“啊？”老爷子一听，眼睛立马就红了，然后瞬间，浑浊的泪水就滴落了下来，他立马抓住陈俊的胳膊，抓得紧紧的，说道，“医生，你就跟我直说吧，到底是什么病？”

陈俊轻叹一声，道：“是肝癌，而且是晚期。很难治好的那种。”

老爷子：“……”愣了半晌，嘴巴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结果没说出声来，只是眼泪水一个劲地淌落。

先前只是滴，现在都成行了。两行浊泪，让人看了心痛。

陈俊安慰道：“当然，我们还是会竭尽我们的全力进行医治的，只是，预期并不乐观。嗯，我随后将老奶奶转到肿瘤科去，那边比急诊科更加专业！”

“好的……好的……谢谢了……”老爷子终于松开了抓住陈俊胳膊的手，喃喃自语，很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医生啊，要不，先不要跟我老伴说，硬要说的话，就将病情说轻一点。”

陈俊道：“这个我知道的，要么说肝硬化？”

旋即摇了摇头，都转移到肿瘤科去了，说肝硬化？真当老奶奶是傻子么？老奶奶看起来很知性，也是文化人的样子。

陈俊就琢磨道：“要么说是早期吧，你们转过去后，我会跟那边的医生打招呼的，他们也都知道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嗯……”老爷子垂头丧气地走了。他离开后，并没有立刻去找他的老伴，而是来到医院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里，直接坐在台阶上，不停抹泪，怎么着都要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好了，才好去跟老伴见面。

只是，越想，他越是伤心。从两人相识开始回忆，以前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一幕幕，本来都有些淡忘了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一幕幕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

这个消防通道里，一直往上，其实，每一层楼都有人默默坐在这里，有的人垂泪，有的人不停抽烟，都是有故事的人。

良久良久，老人家才回去和他的老伴汇合，何奶奶就问：“老头子，怎么去这么久啊？”

老爷子就道：“我刚才走到外面，突然感觉有些心慌，所以坐下来休息了一下。喏，这是给你买的奶茶。”

何奶奶笑道：“我又不是小姑娘，喝什么奶茶啊！”

老爷子就“笑”道：“以前，你见到那些小姑娘喝，我看你羡慕得不行，但是这个东西不健康，所以一直没有给你买的喝。”

“那现在怎么愿意买了？”何奶奶问道。

老爷子道：“现在你不是病号么？对病号，就得特殊对待啊。我以前小时候生病了，我妈妈就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呢，平时不准吃的，那时候都买回来做给我吃！”

“呵呵。可是啊，这人生病了，再美味的东西，都是没胃口的啦！”何奶奶以前确实很羡慕小姑娘喝奶茶，但现在小咪了一口，感觉有点恶心反胃，吃不进去。

“那就少喝一点。等你康复出院了，我们再去大吃一顿。”

“康复出院？是要住院吗？”

“那当然了，年纪这么大，一点点病痛都是要住院的，医生说你可能是肝硬化，叫咱们住院治疗。别担心，小毛病，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区区一个肝硬化很快就会好的啦！”

……

最终，纸没包住火，到了肿瘤科病房，周围的患者都是恶性肿瘤，刚去的时候就有一个老人被蒙上了白布。那哪能骗过去呢？

还好，经过医护人员，尤其是老爷子的细心安抚，何奶奶的心绪总算稍微恢复了一些，她很乐观，很配合治疗。

实际上，当老爷子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护士过来护理，称赞老奶奶心态好，有助于病情的时候，老奶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不想老头子太伤心而已。”

……

杏林道的记者采访了陈俊，为什么何奶奶会突然查出肝癌，而陈俊之前检查都没检查，就这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