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戴嵋在听到这番话后,就好像没听到一般,神情不起半点涟漪,始终低头浅笑,眉眼温和,丝毫没有出手的迹象。
“打就算了,师弟境界高过我,若是开打,师兄只会自取其辱,没有打的必要,师兄认输。当然,师兄也相信,师弟自有其高人风度,不会与师兄一般见识。”戴嵋言语滴水不漏地说道。
万楼望着那个自己叫了多年师兄的老人,突然间觉得他无比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那个可怜。
“唉”,万楼在心中默然长叹一声,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他所要表达的意思,在这一刻,已经显露无疑。
戴嵋见到万楼眼前这副样子,当即心中明了,顿时欣喜不已。
“戴嵋,没了高人气概,装孙子也就罢了,怎地现在,连狗屁倒灶,摆不上台面的腌臢伎俩都用上了?莫不是京城一别,前辈越活越回去了。”这时候,站在门前廊檐下的秦恒,忽然开口说道。
在秦恒身边,先后赶至的赫连海与高晖,以及后来加入队伍中的刘青回听的云里雾里,不明就里。虽然他们不明白秦恒在说什么,但是院中对峙的二人,却是刹那间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万楼不愿深究,更不愿多说其他,只是道:“你走吧,再见之日,便是万楼真正清理门户之时。”
戴嵋知道,万楼此言是动真格的了,下一次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他收敛心神,挥散心头被那年轻人看破阴损后手的阴霾,将一缕隐藏极深,寄生在某个温府不知名傻瓜窍穴中的神魂收回体内,继而冲万楼与那年轻人微微一抱拳,随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戴嵋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冲那个自己一心想除之而后快的年轻人抱拳,实在想不明白。也许是那个年轻人的聪明程度,已经超出他的想象,让他心生忌惮,让之不得不将对方视为可站在同等高度对话的对手,这才抱拳致礼的吧。
戴嵋离去后不久,秦恒一屁股坐在客厅门前的台阶上,取下腰间酒葫芦,慢饮了一口,随后他望向那个站在院中,以少年面目示人的万楼前楼,轻声喊了句“前辈”,待万楼回头望向他时,他笑盈盈地将酒壶抛给了对方。
万楼随手接下,接着猛灌了一大口。
秦恒双掌搁在双膝上,轻轻摩挲,“前辈的做法晚辈理解,但不认同。”
万楼讥笑道:“老夫要你小子理解个屁,你小子懂什么?”
秦恒头也不抬,漫不经心地说道:“戴嵋之心不死,他哪怕有一点点善恶之念,晚辈也会认同前辈的那一份恻隐之心,然而他并没有。”
万楼不置可否,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葫芦,没来由有些愣愣出神,他喃喃地说道:“师傅那一年接我上山,我才十四岁,山门前排队迎接我的师兄弟们,最大的也不过二十二。那时候的大师兄,笑容憨厚,满眼都是真诚。可惜岁月催人老,那份真诚再也回不去喽,我也真的老了……”
万楼说着除了秦恒,谁也听不懂的话,絮絮叨叨个不停。
似乎直至这一刻,秦恒才意识到,那个曾经在他心中高山仰止的世外高人,也是真的老了,不再如他一样年轻,能够随时与他引起共鸣。
但是他说的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秦恒愿意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