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赵丹罕在回程的时候既兴奋又惆怅,兴奋的是,公子让他留在荒城,进入麋下书院求学,不用陪着公子继续走接下来那些未知且凶险的路,求学有成再去面见他。惆怅的是,公子这位在他心中不是先生,胜似先生的人生明灯,将离他远去,有些小小的伤心和不舍。
下山的路上,登山道上,道路两旁,几盏木桩灯笼高高悬挂,但因为中间相隔甚远的缘故,所以显得有灯烛光照也等同于无。幸好有明月映照,伴着行山客下山归家。
秦恒一行,来时同行五人,归时三人,崔红裳与张春仲已先他们一步下山,走时,张春仲跑到秦恒面前,说是他与崔夫子希望可以早些与城内几位大儒商议一下麋下书院开院,广纳学子的事宜。
崔红裳直接就没露面,秦恒估计在张春仲前来告知下山因由的时候,那位对自己心怀怨念,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仇恨的女子,自个儿已经下山去了。
下山途中,秦恒瞥了一眼喜忧表情掺半的少年郎,问道:“丹罕,从赫连氏族冼苏镇离开,一路走来,所见所闻,令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啊”,赵丹罕还沉浸在公子让他留在荒城求学的喜悦和惆怅中,猝不及防听到公子的问话,有些愣神。捋了捋思绪,又回想了一下一路的所见所闻,然后说道:“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印象都挺深的,但最深的要属那次在霖窑州官道边,公子在路边茶肆饮茶,一位五旬老翁前来乞讨,你们两人的对话。”
秦恒想了想,记起是有那么一回事,但他的印象却不是多深,遂说道:“公子我记不太清了,你说说看。”
赵丹罕说道:“老翁前来乞讨,不要茶水解渴,只愿要钱,问公子既然是有钱人,为何不能大发善心,接济一下穷人?
公子不答反问,兹以五旬,只算青壮,田边农户,花甲之龄尚能下田耕种插秧,何以翁下却要四处乞讨?
老翁又说,灾荒遍野,农田淹尽,无家无田,无以为生,善心人就行行好,接济一下我这个无家可归,一身是病的可怜人。
公子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指了指那个正瘸着一条腿,拐着脚,殷勤给过路客人倒茶斟水,年逾花甲,白发苍苍的茶肆老掌柜。
当时那五旬老翁看着公子所指的老掌柜,登时满面涨红,随即恼羞成怒,一边扭头往茶肆外走,一边骂骂咧咧说,天下间就是多了你们这些有钱的吝啬鬼,才变得那么乱的。
公子只是一笑置之。
那顿一碗大碗茶只要一个铜板的茶钱,我记得公子离去时,在桌子上搁放了二两银子,此事让我印象最深。”
秦恒听完少年郎讲述自己的这段往事,脑海中也忆起了当时的那一幕,随之轻轻一笑,问道:“丹罕,你觉得公子那般做的是对还是错?”
“当然是对的。”赵丹罕脱口而出道:“不瞒公子,我以前也是出生大族的豪阀子弟,曾经多次遇见过类似的事,我见不得这些老人孩子在外面吃苦受累,沿路乞讨,总觉得太可怜,所以我每次遇到都会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回家去吧,好好过日子。
给的次数多了,我发现只要我一出门,总会有几个乞丐围上我,说着讨喜,发发善心之类的话,问我要银子,不给的话便会恶语相向。
并且我发现,这些次次盯着我围上来的乞丐里面,总会有一两张熟面孔,这些人我记得自己给他们的银子加起来,已经都不下二百两银子了,做个小生意怎么都该够了,如何需要天天向人乞讨要钱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