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家底留下来的不容易,不能被我轻易给挥霍了,但他们又都是些什么人,个个戎马半生,陷阵杀敌,喋血沙场半辈子的大庆将士。
我这样一个现如今多是纸上谈兵的读书人,他们能服我吗?又能听我的吗?”
不难听出年轻人话里的沮丧之意。
虬髯客突然笑了笑,“六年军伍生涯,少爷不需要再向他们证明什么。白罱城之战,少爷正了秦公的名,大庆的氏。眼下荒城之局,少爷所布,若比作棋盘,少爷定是那执子之人。少爷以月余时光,在大道有损的前提下,连破武人六境的开脉(初沌)、容焕两境,现如今距离四品锻心境,只相差一个契机,试问天下修行之人,几人能做到?又有几人有此天赋?
比比壮举,何人能做?要说少爷是无用之人,天下岂不皆是平庸之辈?”
平静的话语,道出年轻人在黎春城心中的“好”,让听在耳中的秦恒觉得微微有些汗颜,不过还是大为受用,心情好转。
他想了想,说道:“放心,黎叔,我并不是乱了心境,而是看着这些拼命的人,及听到了昆三出现,突然就有感而发。”
“那就好。”虬髯客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倒也不觉意外,“少爷就是少爷,怎么会被这些心境执念摧毁道心,就算白罱城一战,损坏了大道根本,少爷不也一样挺直了腰杆。”
想及此,虬髯客的目光变得柔和许多,看着年轻人的侧脸,想起了那个在世时无比疼爱外孙的佝偻老人。
曾有知遇,未报君恩。迟与不在,犹有其念。
秦恒将两鬓被风吹散的头发,重新捋回耳后,神色平静道:“黎叔,待荒城事了,接下来的路,我想自己走,算作江湖游历,我想去北海之滨剑修云集的那座城去看看,你就不用跟随了,去黄葫六滩的黄沙城等我,我们在那里汇合。”
不等虬髯客说什么,秦恒就接着说道:“其实我想活得坦荡,却是有些难以坦荡。炎庆军的六年军伍生涯,十万精锐全军覆没,就我一个人活着,不是秦老粗在暗处安排布置了后手,我如何能活,也如那些袍泽一般,在黄泉下高举“庆”字旗大杀四方。”
顿了一下,他又道:“但活着,反而心中有愧。”
他看着虬髯客的眼睛,语气坚定道:“黎叔,我就想一个人磨砺道心,走在这座江湖,走在曾与大庆军征伐的北域天下,好不好?”
虬髯客沉默半晌,点头说了一个字,“好”。
秦恒一愣,略微有些意外,“还以为黎叔要多劝我一下。”
虬髯客轻轻摇头,“我相信少爷,黎叔就在黄沙城等着少爷,顺便与那姓龚的先聊聊。”
“聊聊”二字,咬字很重,似夹杂着强烈的不满情绪在其中。
秦恒笑容灿烂,“好好聊啊。”
他与那龚猛,十数年前,曾在大庆王府发生过摩擦,龚猛死板,几岁的小王爷“跋扈”,一大一小闹得很不愉快。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然的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