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鼎、梁骏二人始终僵持不下,争执了大半个时辰,两方对峙还在这片荒野平原上。到了后来,两人都不再言语,只是盯着对方。
平原上,只闻呼啸风声吹过,吹得这近五千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梁骏摸了摸马头,愤懑说道:“老钟,你难道忍心看着将士们自相残杀?”
钟鼎摇头,反问道:“梁骏,已经错了一步,还要继续错下去?”
梁骏冷笑,“错了?怎么错了?难道非要将最后的三万将士葬送,才算没错。大庆儿郎多少为秦家战死,你去看看,现在百姓家中挂缟素。没了他,这三万已无番号的大庆军能活,他们各自家中的妇孺老幼,皆有了撑起头顶青天的男人。”
钟鼎目光一变,无尽悲哀在心头,他望着梁骏,声音轻颤,“错了,大错特错。多少百姓家中挂缟素,没我大庆军,天下又该有多少百姓家中挂缟素。”
老者指着梁骏,说道:“你梁骏是不是要说我没那份大义,我没那么伟大,管不了天下事。”
刚要说出这番话的精瘦汉子,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低声道:“都让你说了。”
钟鼎不管梁骏的心思,继续说道:“好,不说天下事,我们就说大庆,说说虎丘城。一旦护疆城破,你说赤域大军最先攻打的是谁,第一个打得就是大庆,大蛮王才不会容许自己在想要一鼓作气直插中原的时候,屁股后面被支兵士甲天下的大庆王师虎视眈眈。到那时,你说是家家挂缟素,还是被屠城,还是归降。”
他突然变得慷慨激昂,“大将军这辈子,你说他都在为谁谋划,是他秦氏,若是,以老王爷通天彻地的修为,大将军的雄才伟略,他秦家能落得个只有少主如丧家犬苟活于世的下场?”
钟鼎大骂,“梁骏,你个狗娘养的,说出那番话,亏不亏心?让一个周笃几句话就蛊惑了,这么多年跟着大将军,大将军有无对不起你们任何一人,对不起你们家人,逢年过节,家中添补的东西,那些都是哪来的,身为大庆人,可傲视天下人,这份底气,都哪来的?现在你们居然为了狗屁的一己之安,能够回到故土,谋害少主,现在还要杀他。今天,我钟鼎就把话撂在这,要杀少主可以,将我与我身后的一千五百将士杀光,你梁骏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杀那个唯一可让你们正大光明回到故土的年轻人。”
说罢,他又是一声冷笑,“杀了少主,你们以为就能回去了,李氏的嘴脸,会任由你们这些“叛逆”活在这个世上。”
梁骏听着这番话,顿时想到了许多,他的眼神闪躲,内心霎时变得摇摆不定,前不久才下定的决心,此刻动摇了。
梁骏身侧,骑在马背上的鲁进,轻声提醒道:“将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闻言,梁骏瞬间压下心头的摇摆不定,此前他还与鲁进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现在真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钟鼎都前来拦截他这个右翼先锋将军,那说明主将郑容戈已经知道他所做的这些事,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错也要错到底。
下定决心的梁骏,手按在腰间刀柄上,抬头看着曾经无数次并肩作战的兄弟,语气平静道:“回不了头了,老钟,今天你不让开这条道,那你我二人只能分出生死。”
钟鼎蓦然哈哈大笑,笑得悲怆苍凉,梁骏手按刀柄的动作被他尽收眼底,他身体前倾,脖子歪斜,在脖子上比划砍刀的手势,“来,往这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