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京城,明州的天气更为潮湿闷热,太阳高挂,人稍稍走上一轮便能出一身薄汗。
穆书葶最不耐烦夏日,更何况现在她的身体不比以往利索。
回到住处,她让玉蝉备好毛巾与帕子,让她守住门口。
玲珑替她半褪衣裳,露出锁骨之下的一道刀伤。
这是穆书葶为什么听到云贵妃提起山寇时瑟瑟发抖的原因。
她害怕极了,那日穆书葶就坐在马车里,明明外边局势已经控制住,但突然间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嗖地朝她砍来。
生死之间她闪避不及,幸好有人护卫,不待匪徒下杀手,追击而来的禁军已经将人擒获。
穆书葶低头看着,虽然伤口结了道浅浅的疤,但被衣裳严严遮挡住的不比裸露着透气,再加上一路走来出了些汗,闷得烧疼。
玲珑取出金疮药搁在旁边,担忧道:“小主,金疮药虽能止血,但无法祛疤,还是请太医罢?”
穆书葶摇头:“本小主瞒住伤势,就是不想叫人知晓,若请太医,皇上和贵妃不全都知道了。”
“可您受着伤也无法伺候皇上啊。”玲珑边劝,边蘸湿帕子轻按伤疤,擦净汗水:“如今天气转热,奴婢最担心的是伤口会化脓。”
治得及时还好,若化脓久治不愈,严重的须得剜肉,化脓高烧能要人命的,讳疾忌医要不得。
穆书葶听着有点怕,她迟疑片刻,说:“那本小主上街走走,再悄悄找个大夫看看?”
既然不肯找太医,请外头大夫也好过什么都不管啊,玲珑极快点头:“不如小主跟贵妃娘娘告知一声,今日就出去。贵妃娘娘舟车劳顿肯定不会随同,您在外行事方便。”
穆书葶想想觉得有理,让她不必上药了,等出去看过大夫再说。
玲珑将帕子搭在铜盆边,为她整衣,悄悄地打量主子脸色,才将心底疑惑问出:“娘娘,奴婢愚钝,为何您受伤之事不能直说?没准这还是个博得皇上同情关心的机会呢。”
穆书葶闻言忽地攥住拳头。
不是她不想说,实则那日惊慌过后,她突然想明白了些东西。
后宫佳丽,她长的虽不赖,但容貌才情绝对算不上惊艳,为何皇上有了云贵妃,还独独点她名字随行?
谁都知道皇帝最宠爱的贵妃要出行了,行伍之大,偏偏皇上把贵妃独自带走,剩下外边不知就里的人,可不就认为被精心安排团团保护坐在马车里的人,最像贵妃的待遇?
她甚至生出一个荒唐的猜测,这个想法让她倍觉羞辱——皇上带她出行,不过是让她给贵妃做个替身,混淆视听。
所以她能说出去吗?说出去让人揣测,让人笑话?
等贵妃知晓她的伤势,铁定让她好生养伤,更别提能近身服侍皇上了。
穆书葶心口沉甸甸火辣辣的,憋屈,愤怒。
她咬紧牙关,玲珑说得对,会有机会的。
每到一处停下后,皇帝都要处理紧急政务,兼之时刻留意山寇那边的消息,自然没时间关注旁人。
云绾容乐得自在,穆书葶也按计划悄悄看过了大夫。
明州停顿两日后,皇帝下令继续前行。
云绾容观他面色不佳、心绪沉重,估计调查之事结果不太乐观,如今要走,这边的线索肯定无大用处。
当地知府准备好官船,送驾至码头,看着皇帝后妃及一应随行之人坐船离开,才敢伸手抹抹脑门上的热汗。
得亏他有点官德良心,没做祸害乡里的事儿,不然遭殃的就不止山寇,还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