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尘无语。
谷乐起身,朝薛万方鞠了一躬。与此同时,众多长老执事也都向谷主薛万方行礼。
薛万方神色不变,然目眶微润。
没说什么,一个罗圈揖,面向众人,“本座不济,要偷懒了,日后,咱们的仙霞谷就交给诸位守护了。”
说完这话,薛万方略略哽咽,却强自忍遏。
“必不负谷主所托。”
众长老齐声回答。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在外响起,“薛万方,还不出来见我……”
声音脆亮,颇具穿透感。
薛万方眼睛遽亮,悲色全去,嘴角噙笑,身影倏地在室内消失。
仙霞谷众长老面面相觑。
谷乐道,“今日的会议仓促了……”
李若尘哼了一声。
谷乐诧异,“师妹是对为兄有甚不满吗?”
见其误会,李若尘大是害羞,急忙矢口否认,“不是……”
谷乐关怀道,“既然不是,师妹为何神色不佳,是身体不妥?为兄这里新近炼制了数颗凤心丹……”话音甫落,怀里掏出一瓶,递了给过去。
李若尘不知该不该接。
凤心丹取千年寒心髓,百年清心草以及仙霞谷独门的秘方阿胶炼制而成。
其中,千年寒心髓最是难得。而炼制过程,须炼丹师平心静气,不可怒,不可躁,总之要保持心若枯井。
但须心旌略有起伏,凤心丹便会炼制不成。所以此丹极为稀有。寻常丹师断不会找这罪受。
毕竟谁愿意像个活死人一样,去炼制一种,专为调理女性身体,针对女性烦心的丹药。
李若尘明白,谷乐肯炼制此丹,是因为他的妹妹谷真真与女儿谷萼。
谷真真身为神捕,衙门事烦,又因岁数大了,难免心躁。谷萼却大概为情所困。
尤其上次高洋娶妻生子之后,谷萼修炼时便难以静心,炼丹也开始屡次炸炉,甚至好多次本可一蹴而就的低品丹药,也被她炼成一堆烂泥。
基于此,谷乐耗费心血,炼制了三炉凤心丹,用于调理女儿和妹妹的情绪波动。
想到这里,李若尘推了开去,“谷师兄,你这凤心丹可是给萼儿的,我要了何用?不必,不必……”
谷乐莞尔,“师妹心思,为兄岂能不明……只是薛师兄与那人已然有了雪箬,你又何必执念太深。
师兄劝你服一颗凤心丹,再好生调理调理,到时不定便能改了这副暴躁脾气。重现以前那个爱笑爱闹爱玩的若尘师妹。”
李若尘呆住了。
双目滞滞,却泪水湿润。
谷乐笑吟吟。
温和而亲切。
手心摊开,精致玉瓶,一直放在李若尘眼前。
片晌。
李若尘忽然哇的一声哭了。也不知感伤仙霞谷未来之势,还是因为自身的遭遇?抓住玉瓶,奔了出去。几位长老欲待上去拉住。
谷乐道,“任她去,这刻得以发泄一下也好。”
几位长老默默回身。
谷乐道,“若尘长老情绪低落,等下她的事务就交给不知师侄了。”
董不知颔首,低声应是。
自从师傅有犯门规,他的境况起初颇为尴尬。
好在薛万方慧眼识人,对他十分欣赏,时不时在众长老面前提起董不知,又道他定是仙霞谷下一代力能胜任的领袖人物。
因为谷主钟爱,师傅贾云深的过错,便沾染不到他身上。时间一长,诸位长老与他也就正常往来,再无丝毫隔阂。
……
仙霞谷外呼唤薛万方的是一位发髻灰白的中年女子。
一身剑衫劲装,勾勒得身躯凹凸起伏。在她身前,站着几位仙霞谷弟子,一个个噤若寒蝉,貌似呼吸都摒住了。
女子眼神轻蔑地瞄了几眼,及后再也懒得注视。
俱是不成器的东西。
自己女儿与他们为伍,不定要被带坏。可惜自家宗门规矩太多,只好任女儿随了那个人。
否则……哼……
思忖间,薛万方匆忙出来。一脸笑意,“旻翎,你怎有空来见我?实在教我欢喜。”
旻翎轻哼。
白眼给他。
薛万方半点不恼,一副鞍前马后样子。“旻翎,你来想是见雪箬?”
旻翎道,“见与不见都一样……”说这么说,眼神里的企盼之色却显露无遗。
薛万方笑笑。
这人嘴硬骨酥,喜欢口是心非,也不是头一次了。即道,“我这便让若尘师妹把雪箬喊出来。”
旻翎不置可否,然而期颐的眼神,却不经意地出卖了她的心思。
薛万方暗笑。
刚把李若尘叫来。
空中倏啸,破空声极为惊人,好几道身影似经天长虹,由乾京而起,往海边而去。
旻翎道,“不要喊雪箬了,让你的若尘师妹速速带她离去,最好远离乾京。”
薛万方道,“我已经这么办了。”
旻翎道,“你总算做了件靠谱的事。”
薛万方哑然。
旻翎又道,“敌人虽只一个,可咱们加起来,也未必敌他得住。还是快些赶去,免得被他一一击杀。”
“好。”
两人所见略同。
也不废话。
相继飞往海边。
李若尘站在地面,目睹两人神仙眷侣般飞往天穹,一时心中悲凄。
雪箬也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瞧见师傅呆呆愣愣的伫立不动,忍不住轻唤:“师傅……”
李若尘回头一看,旋即擦去脸上泪痕。
雪箬道,“师傅,你是哭了吗?”
李若尘怎会承认,斥道,“胡说什么?师傅怎么会哭?”
“那……”雪箬将信将疑。
李若尘解释:“师傅是被突然飘起的沙子迷了眼。”
“真的吗?”雪箬仍然置疑。
李若尘没好气道,“要撤退了,哪来这么多问题?”揉揉她头,“还不去准备,等下人家都要走,你却什么都没带。”
雪箬虽是情敌的女儿,李若尘对她却无丝毫恨意,反而视若己出。
雪箬也乖巧,听话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