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副总兵在振武卫自是说一不二,然又如何能与永宁伯相比,在宣镇指挥使、守备等官将,他杀得还少了吗?
就说如今,他们既敢抓捕州判何文山、守备柯振宇,还会怕再抓一个知州老爷嘛?
到时与何州判、柯守备一般,给老爷按上一个通奴的罪名,一刀砍了,真要到了那时,就算浑身是嘴,也无处述说冤屈,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呀。
非但身首异处,还将辱没祖宗,老爷可要自己个儿好好想一想,究竟要如何处置才对吧!”
黄靖刚才也是一时气愤,又兼在一干属下衙役跟前,总是要顾及自己知州的颜面,不得已罢了。
此刻,回到了自己的后衙,便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再无适才那等勇气,别提出衙去质问那帮宣府来的丘八,就是再出这偏厅,他都不愿意了。
而今,他听了老管家这番话后,尤其是看他最后那个抹脖的手势,心中也觉一寒,颓然坐于椅中,双目再无一丝神采,喃喃道:“如何是好?难不成,我就如此干瞧着,何事都不做了嘛?”
“非也。”
只听老管家继续道:“我等倒是可以就如此干看着,可老爷却是不能如此。”
在知州黄靖满脸疑问中,老管家又为他解惑道:“老爷非但不能干看着,还要对宣府军兵所为,大力支持,更是为其提供充足的过境粮草。”
“这……”
黄靖对于老管家的话,十分不理解,也十分不情愿。
“老爷,这为官之道,也不外乎人情世故。”
管家耐心地为他解释着:“永宁伯麾下兵马数万,力大势盛,且如今州城之事,又已成定局,何必为了他人做意气之争。反倒不如借此示好永宁伯,以为将来进阶之梯,岂非妙哉!”
“可我胸中这口气,就是难以咽下。”黄靖仍是有些不甘。
老管家看了黄靖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说道:“官场之中,向来如此,若想出人头地,便要附庸权贵,万不可行意气之事啊。”
他看着黄靖眼中的不甘,终究还是心里一软,又接着说道:“就算心中再是不愿,现下也不可得罪永宁伯。
何况督抚两衙皆有文书下来,勇毅军过境各府州县,好生接洽,供给粮草,不得有误,所以老爷给他们提供粮草,只是尽本分而已。
而昨夜和今晨这些事,此刻却也不便再与其计较,那些兵疲丘八跟前,又有何道理可讲?
待此间事了,他们总要前往河南剿贼,必不会长留代州,那时大可搜罗证据,将宣府边卒如何屠戮朝廷命官,劫掠朝廷官署之事,上告督抚两衙。”
“好。就这么办了。”
…………
勇毅军青龙营在代州的行动毫无悬念,提前潜入城中的精锐战士,顺利抓捕守备柯振宇、判官何文山二人,以及其手下得力爪牙,并将他们府上财物收缴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同时,在代州城西北十里外的太和岭,也查获了一个仿制假军票的窝点,里面管事人员和技师、设备、模版全部起获。
很快,代州城内便即恢复如初,除了在一些大的街口,还有身披盔甲的勇毅军战士驻守巡逻,大部都已撤出城外集结。
巳时初刻,勇毅军青龙营主将、宣府参将张国栋,在山西镇副总兵姜名武的陪同下,一同来到代州知州衙署,拜访知州黄靖。
对于代州判官何文山、守备柯振宇二人,私通建奴,仿制勇毅军军票,欲图破坏宣府经济,使勇毅军陷入混乱,不战自破一事,因人赃俱获,铁证如山,黄靖自然也是没有异议。
他更痛骂何、柯二人,食君俸禄,不思报国也还罢了,更为可恨的是竟然还暗自私通建奴,欲图谋害国之栋梁,毁我大明国之柱石,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解了心头之恨。
不过,黄知州随后便即问起,何、柯二人现在哪里,是否还活着,下步将要如何处置,可否留在代州狱中等等。
对于他的这些疑问,张国栋只言:何、柯二贼生命无忧,不过,二人的家产资财皆已抄没,存入振武卫的武库之中,至于二贼已经押往宣府镇城,将由永宁伯亲自上奏朝廷,请旨发落。
闻言之后,黄靖心中既惋惜,又有一丝宽慰。
惋惜的是,何、柯二人就在代州供职,数代积累之下,资财皆属不凡,没想到竟被姜名武捷足先登,全部收入卫司武库,一分一厘也没给自己留下。
心念及此,看向姜名武的眼神都变得嫉妒羡慕恨起来,心中更是暗骂:怪不得昨晚那般动静,也不见你振武卫有何反应,今日宣府兵平白无故就顺利进城,原是你小子吃饱了的缘故!
而他感到宽慰的则是,何文山虽被押往宣府,然永宁伯还要向皇上请旨发落,这一来一回旷日持久,未必不会生出别的变故。
何氏一族世居代州,专习朝廷律法,几乎垄断了代州刑狱诉讼之事,不光是数代积累财富之巨,更形成庞大的地方势力,可谓是代州的地下知州一般,所以才敢为所欲为。
不过,何文山本人也是玲珑剔透,于人情世故方面也确有其能,对黄靖也算是十分的尊敬,相处融洽,且私下又很是交好,所以黄靖对他也很是关心。
在黄靖看来,只要人还没死,这事情就有转机,何文山背后依靠着山西的大商家,他也有所耳闻,其背后力量更是恐怖得吓人,只要将这件事无限期拖下去,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但在张国栋面前,黄靖无论是说话、还是办事都十分得体,也没有过分地打探何文山的事情。
最后,按照双方议定,由州衙出面发布文告,将昨晚发生之事告与民众,文告里自然是历数了何文山与柯振宇的罪状,公之于众。
接下来,知州黄靖又对张国栋率军援豫,表示了一番钦佩之情,并命书吏交接了代州过境的粮草,更是盛情挽留张国栋,却被他婉言拒绝。
…………
短短十余日间,似怀仁与忻口寨、代州这等变故,不间断地在大同、山西各处地方频繁上演,不论营救、抓捕,又或是暗杀、绑票等等,形式虽有不同,却无一例外地免不了血腥杀戮。
大同镇有贺宽,山西镇有陈大宽,此外还有先前派往辽州的刘全,他追随秦时峥辽州赴任,以麾下两部兵马组建了辽州营。
如此,再加上先期出发的陈铮白虎营所部兵马,以及早就隐伏山西各地的暗堂弟兄,足有过万大军。
整个山西、大同地方上,不说处处烽烟,也是剑拔弩张,一场生死对决的大战已经注定无可避免。(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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