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原是奉了朝鲜国王之命,为鞑子送来粮草,可是到了之后,却被押来锦州前线,更声言其本人并非自愿前来与大明为敌,完全是被鞑贼强迫驱使。
而且这林庆业,更提出要面见大明坐镇辽东指挥此战的最高大臣,说有关于鞑贼的重要军情相告,只是对下面军将不信任,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说。
这时,张诚就想起此人,他在原本的世界中,似乎有过一段记忆,好像这个时候的朝鲜并未对鞑贼死心塌地。
其内部也是分成亲明、亲清两派,在互相倾轧争斗不止,但即使亲清一派,其实也是为了夺权而已。
因为,直到大明亡国二百多年后,朝鲜国内仍然以大明崇祯年号在记录时间,书写史书,足见其对大明的忠诚。
因此,当他听到关于林庆业被俘之事的消息,便对此人格外上心,只不过,张若麒、张斗、王朴、符应崇等人,似乎都对此一副漠不关心之态。
张诚无法,也只能耐下性子陪着他们在这里吹起了牛皮,众人又谈论了一会,便有张诚亲兵来报,中军已经移到小凌河西岸。
众人便移步前往,路上自然又是一番笑谈渴饮匈奴血,壮士饥餐胡虏肉。
…………
“大帅,那林庆业声言,他只与我大军官职最高的人说,不可使旁人听闻,但有一人在场,便不与咱们说那事。”张成芳回道。
此刻,张成芳已然正式充任张诚身边的中军官一职,而林庆业因为军职很高,且有自言有重要军情相告,便是由张成芳率领中军亲卫专司看押。
张诚转头看向了张若麒,此刻,众人中自然是以张若麒这个总监军为官职最高之人,可张若麒还未曾表态,符应崇就坐不住了。
只听他仍旧是一副大大咧咧的神态,嚷嚷道:“这高丽贼人是何意思?难道被我等捉了来,凡事还要听凭他的安排不成!”
符应崇此言一出,中军帐内众人立时纷纷议论起来。
别看朝鲜对大明忠心耿耿,然在大明朝廷内部,却仍旧瞧不起朝鲜国王和朝中诸官。
不为别的,在大明眼中朝鲜就是一处穷乡僻壤,不毛之地,那里似乎除了山参、皮买之外,便再无产出一般,而其所需物资却大部分都要从大明采购运送过去。
尤其是前次倭奴之乱,朝鲜几近亡国,还不是大明朝廷出兵相助,才帮着他们驱除倭奴,一举复国。
就此而言,大明对于朝鲜,实有再造之恩这也是朝鲜国二百余年不忘之本。
然此刻,张若麒听了符应崇的话后,也是说道:“既已成俘,何来这许多规矩,尽管将之带来便是。”
可挺身站立在帐中的张成芳闻听张若麒之言,却仍旧是如同一根木桩般死死立在当处,真是一个不动如山。
而军帐中众人却是各人顾各人,吃着茶几上的干果,喝着新沏的茶水,无有一人对此提出质问,就连张若麒也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扫视着张诚。
见戏份差不多,张诚才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站在帐中的张成芳淡淡说道:“去吧,一切依张总监吩咐办理就是。”
“喏!末将听令。”
张成芳闻令高声应下,这才转身出帐,前去押解那个被俘的朝鲜军将。
兵宪张斗一直品着香茗,冷眼旁观着军帐中发生的一切,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疑问,似乎在心中也暗暗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张成芳便回转来,还押解着一名身着朝鲜国武将官服的汉子。
此人,看上去似乎年过四十,他虽身材略显修长,却也是十分的健硕,进到军帐之内后,面上没有一丝惧色,甚至连跪都不跪。
只见他抬首直视作于上首正位的张若麒,目光中毫无惧意,直问道:“敢问这堂上正中所坐何人?”
张斗这时才开口说道:“不得无礼。此乃我大明兵部堂堂职方司郎中,今特奉我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前来援辽王师为总监军大人,你小邦之臣,怎可如此无礼。还不速速下拜!”
那朝鲜军将听了张若麒的官衔之后,面上神情也是一惊,这才急匆匆下拜道:“下官朝鲜平安道兵马节度使林庆业。
因建奴鞑子逼迫甚急,我王也是无法,才命下官领一千五百兵卒,经海路乘船押解粮草至此。
前时,我船队途径海上,鞑贼便命我等炮击大明水师,我等无奈之下,只得应允下来,夜里便派人潜行进大明水师驻地,将实情相告,第二日也只是以空炮,应付了过去。”
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似乎有些口干,就此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直干咽着唾沫。
张诚见状,忙对张成芳说道:“成芳,给他解去绑绳,搬张椅子给他坐,再去取些水来,与他解解口中饥渴。”
林庆业觉着这番话,是他自打进入辽东地界以来,无论是清国,还是明国双方官将中,最使他感动的一句话。
不由得忍不住转头向张诚看来,只见适才说话之人,竟是一员身披银色盔甲的年轻小将,一时间,他的眼中满是诧异之色。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如此年轻的一员小将,何以能与大明朝廷兵部郎中,援辽王师总监军同坐在一个军帐之内。
“啊。他会否是……”
林庆业似乎猛然醒悟,他猜想着这位年轻的将领,或许就是吴三桂了,想来他也就只知道吴三桂,所以才会有此一想。
片刻后,林庆业身上的绑绳已被解下,他捧着一个水碗,坐在一张木椅上,浅浅喝了几口水,才又开口道:“张监军大人,我鞑子重要军情,然只可报于张监军一人知晓,还请您命无关人等离开才好。”
张若麒脸上一副十分儒雅的笑容,却是神色不惊,只见他手抚颌下胡须,语气慈祥的说道:“林节度使无须忧惧,此间所坐之人,皆我大明一方镇帅,断无泄露军机之可能,尔无须为此担忧。”
王朴也似有些不耐烦,他的头盔已取下,就放在身前案几之上,只见他抬首轻抚着盔缨,十分自豪的说道:“尔可知,我等毫不费力,便将鞑子杀退,轻松夺下这黄土岭,尔如今亦是我等俘虏,有何资格在此间讲这些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