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膳,林楚浅便坐在檐下抱着汤婆子看雪。
院子虽然破旧,也谈不上雅致,但胜在清净,纷纷扬扬的雪花缓缓飘落,落在院里的老树上,落在破旧的瓦片上,落在斑驳不平的地面上。
一切都静悄悄的,让人不禁恍惚。
雾蒙蒙的天地间,有人撑着伞踏雪而来,风吹起他月牙色的长袍,悄然的与落雪融为一体,蒙蒙细雨中出现他的轮廓。
清冷禁欲,温雅脱俗。
林楚浅坐在屋檐下愣愣的看着他迎面而来,他放下油伞,径直的走到她跟前。
“林小姐。”礼貌而疏远。
她回过神来,只觉得尴尬至极。“何丞相今日这么早便回来?”
“下朝无事便回来了。”
何长笙面色如常,看起来没有一丝不妥。
略微有些紧张的林楚浅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他坐下以后开始泡茶。
她又开口问起的有关林府谋逆的进展,何长笙语气平淡,只说正在调查。
聊完林府的事情,两人就没话说了,林楚浅尴尬的四处张望了两下,也不知道南山和悠然躲哪里去了。
她不由询问道:“平日里这院子就何丞相一人在此?我好似也从没见过其他人出现。”
其他人自然是不包括南山悠然,说来也奇怪,林楚浅在此待了好几天了,来来回回出了他的两个贴身小厮,其他的人还真碰见过。
虽说这院子本就偏僻,但在偏僻的院子也有有人偶尔经过什么的,可竟是完全没有。
何长笙淡淡的嗯了一声,将一杯泡好的茶递到她面前。“府里的人皆知我喜好清净,不会随意闯入,若是有事,自会去寻南山。”
说起来,这何府的老爷虽然是何任城这个小侍郎,但后院住了何长笙这么一座大佛,要说这院子里的情况特殊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何长笙身边贴身的心腹不多,不过悠然南山二人,贴身跟随他外出,那便是身手好话又少的悠然了。
而嘴碎的南山,大部分是帮着他处理一些琐碎的杂事,包括与何府其他人的日常沟通。
在何府里,何长笙的院子是个禁地般的存在,谁也不敢随意靠近。
这也难怪何长笙会放心的将林楚浅安置在这里。
只要她自己不去前院瞎晃悠,便不会有人发现她。
“何丞相为何不分府别住?”林楚浅小心翼翼的问出了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
“天下之大,处处皆可容身。”何长笙低垂着头品着茶上,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深意。他说:“但心之所向,便只余之陋室。”
心之所向。
林楚浅没有细想他口中那心之所向的陋室到底暗藏了多少心事,她沉默的品茶杯中的茶。
茶汤澄清平和,一如他始终波澜不惊的面容。
天地一片寂静,雪花飘然而下。
两人品茶各怀心事,林楚浅侧过头看着飞雪,不由的低喃:“不知阿爹和卫姐姐在狱中可有挨饿受冻?”
“林小姐暂且放心,林府一案未有定论,大理寺的人会好好照看林将军一家的。”
何长笙说的她也不知道,只是风雪交加,天寒地冻的时候,她的家人呆在牢房里头,就算再舒服想来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何长笙见她面带忧愁,放下茶杯以后突然与她谈起了陈年往事。
“年幼时,家母尚在但不受宠爱。”他停顿了一下,重又开口:“我与我娘亲相依为命,时常受冻挨饿,有一年冬天,府里没有给足炭火,屋内四处生风,每每以为夜里便会冻死,谁知竟熬了过来,原以为是福大命大,后面我方才知晓,原来是我娘亲夜里将被褥衣衫都包裹在我身上,而她自己却用她的身躯替我抵挡寒冷。”
林楚浅细微的皱了一下眉,心想自己当年可从没做过这么无私奉献的事情,随后反应过来他兴许说的是他那原生亲娘白晶晶,忙故作唏嘘的感叹:“令堂真是慈母心肠。”
何长笙扫了她一眼,淡淡的点头附和:“我娘亲确为慈母,只可惜命薄福浅。”
林楚浅尴尬的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关键着何长笙突然提起自己的亲娘,这事就…挺意外的。
而且也不像需要她安慰的样子。
“何丞相才德兼备,年少有为,想来令堂在天之灵亦会感到欣慰。”不咸不淡的回应了一句,林楚浅拿起茶杯喝茶,结果发现茶空了,抬手想倒一杯,结果何长笙手快先她一步。
他优雅的执手倒茶,抬眼去看观察她的脸色,温吞的问道:“林小姐果真这么想?”
“那是自然。”林楚浅一脸疑惑。
难不成她还能怎么想?
何长笙收回视线,一杯温热的茶水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说起来,我娘亲与林小姐倒是有几分相似。”
“……相似?”林楚浅冷不丁被惊到,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光滑细腻,跟白晶晶那副年老色衰的皮囊可大不一样。“何丞相何出此言?”
“兴许是我想多了。”何长笙抬眼,心虚如她于是默默的望向了漫天飞雪,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道:“总觉得林小姐有时颇为亲切
“……可能,大概,也许是我面善吧!”
“兴许吧。”
林楚浅尴尬的摸着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的长相怎么着也够不上‘亲切’这样的形容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