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余的敏感话题,还是少说为妙。
眼见得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二人已是酒酣耳热之际,朱由崧才睁着一双醉醺醺的双眼,对瞿式耜感慨道;“先前,本侯在南京为帝时,瞿侍郎一直在广西任巡抚,好象只来南京参加过一次朝会,故本侯对你印象不深,还望莫怪。”
瞿式耜拱手道:“在下先前得见侯爷天颜,亦是仅有一次。现在一直呆在西南,为桂王监国效力,与侯爷之缘尚浅,今番重新得见,实是感嗟之至。”
朱由崧撇了撇嘴,显然他对这样的客套话语,颇觉没趣。
他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便对瞿式耜朗声道:“瞿侍郎,今番远来夔州,却是所为何事啊?”
瞿式耜心下一动,知道这话不可多谈,只得笑道:“禀侯爷,在下是奉了桂王之命,前来夔州与皇帝陛下商议要事。本该现在就回返昆明,但在下想着难得来这夔州一趟,不若先下逛逛,也算不虚此行。却没想到在这酒馆得遇侯爷,倒是难得之缘。”
朱由崧哈哈一笑:“瞿侍郎有所不知,你在这夔州城中,若想见我,却是甚易呢。因为本侯自禅位以来,每天皆在街头巷尾悠游嬉乐,这满城中人,无不知晓。这城中百姓啊,对于我这个归命侯爷,已然是见得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而瞿侍郎自昆明而来,不知这夔州风物,才会对见到本侯感到惊讶呢,实是不足为怪。”
瞿侍郎点了点头,又感慨道:“在下看得出来,侯爷现在夔州城中,有钱有闲,日子甚是康乐。这般悠闲富足的生活,倒令在下羡慕得紧呢。”
朱由崧哈哈一笑:“瞿侍郎说得是!实不相瞒,现在这段时间,倒是本侯一生之中,最为幸福也最为快乐的时光呢。先前本侯年少,尚在福王府时,日日担忧流寇攻来,以致身家性命不保。后来侥幸逃离河南,来到南京登基为帝,又时时害怕鞑虏来攻,这龙椅终难坐稳。再何况,朝中大臣纷争内斗,江北诸将不听调派,国家治理更是一团糟。这种种烦心之事,一齐堆叠起来,竟是令本侯连一天的安生日子都未曾度过啊。”
说到这里,朱由崧脸上浮起复杂之色,他给自己倒满一杯,叭滋一口全部饮尽,才又感慨言道:“你以为,本侯在南京为帝时,日日寻女求欢,仅仅只是为了泄欲么?还不是因为国事蜩螗,百事俱废,朕坐视朝局日益下滑去心下无计,才在这男女之事中,寻得一丝快乐与慰藉罢了。这般时日,恶名遍布天下,于今想来,岂堪回首。”
“侯爷……”
见朱由崧沉浸在往事回忆中,一时口误说了个朕字,瞿式耜心下一凛,正欲提醒,却被朱由崧摆手打断。
朱由崧大嚼着一根鸡腿,斜了他一眼,却又兀地继续说道:“本侯一时口误,不必多提。再后来,本侯在南京被清虏俘走,千里押往北京,从此之后,便是日日关押在一间小屋之中,再无任何自由可言。虽然在北京之时,吃喝尚有,但已与一名囚徒无异。在那时,本侯更是天天都在担心,明日就会被清虏斩首菜市口,这般时日,过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啊!”
“好在那汉奸贼子范文程给清虏头子,也就是那个摄政王多尔衮,出了个馊主意,说什么要将本侯派往东川,前去挑拔我与那太子之间的矛盾,好让我等自相残杀,内斗不休,最终让清虏坐收渔人之利。他们这般算盘打得好啊,却没想到,本侯会禅位给重兴皇帝……”
说到这里,朱由崧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了看那黑深深的门窗缝隙,一声苦笑后,复对瞿式耜说道:“后来的事么,瞿侍郎自是知晓,却不必本侯再来多言。本侯想说的是,自禅了帝位,现在本侯的日子,反倒比先前更是快活得紧呢。”
他说到这里,望向瞿式耜的眼光,顿是暗有深意:“瞿侍郎,本侯就一句话,你回去之后,当可把本侯的的感想,对桂王一一说出。望其认清形势,再不要与皇帝陛下为敌,从而保全自身与宗族,方是上上之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