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茶壶出门,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装了一壶白雪,万年把茶壶放在了炉子上,看着火舌一下一下的舔舐着茶壶底,也看着沾在茶壶外边的白雪缓缓融化。
一闲下来,人就喜欢胡思乱想。在招待所里,万年能写写人物设定,再次也能跟宁皓吹吹牛,分析一下剧情的走向。
此时呆在一片白霜中间,呆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小木屋里头,万年心里还真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感情,寂寞。
自己才在这个屋子里坐了一个小时,而每天坐在冰雪里的简东会不会也感到寂寞呢。
眼前的景色永远是雪白,永远是眼前这副似乎千万年都不会改变的风景,他会寂寞吗?
肯定会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自作主张,在增援还未到来之前就前往风河谷中进行调查。
那么,他调查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为了证明自己?为了践行法律?还是单纯的只是觉得无聊,想要参与进一些刺激的事件中呢?
万年伸手把已经发出鸣响的茶壶从炉子上取了下来,把热水倒进碗里,掰开一个干馒头泡了进去。
手里的碗很温暖,热水的白气在小木屋里边袅袅的飘起。
简东这个人跟护林人赵科其实有些相似,赵科是在隐居中压制着自己内心的仇恨跟痛苦,而简东则是在每日的工作里压制着自己心中对日常的厌恶跟对功业的渴望。
赵科可以在面对毒贩之时黑化,将毒贩的老大用私刑处死。那么,在这隔绝内外,将法律跟良知完全隔绝在外的冰雪峡谷中,坚信法律的简东有没有可能黑化呢?
在他心里,有没有一个瞬间,也想要用最残忍的方法把四个毒贩一一处死呢?
万年不知道。
这种极端的,像是火药一般炸开,将一切东西全部点燃的感情跟他向来都是绝缘的,万年就是一个温吞水性子。会生气,但不会愤怒到想要杀人。会高兴,但不会兴奋到想要晕倒。
因此,对于这种极端炽烈的情感,万年一直不太懂。
不过,虽然想象不出来,也分析不出来,但是万年还能去直接感受,去在电影拍摄中寻找一个让自己能感受到极端情绪的契机。
几日之后,万年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但是宁皓却敏锐的发现,这个平时有点话痨的孩子,好像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算是没有玩笑话,万年也会跟他聊一聊拍摄,聊一聊剧情。但是自从在小木屋里生活了几天之后,他就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腰杆依旧挺直,但是腰背却更加的纤细。像是一株挺立在风雪中的幼松,挺拔,但也脆弱。
“有效果吗?”宁皓斜眼瞥了万年一眼。
万年先是用眼角看了宁皓一眼,然后又转过头,正面看着宁皓说道,“不太了解,也许有效果吧?”
宁皓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感觉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自己认识了好几年的熊孩子,而是一个有点倔,有点楞,但是满肚子装的都是法律跟正义的愣头青。
也只有这种没受过社会毒打的小年轻,看人的时候才会一直用正眼。老油子们都累了,能用一分力气完成的事情,他们肯定不会用两分。
用眼角就能瞥见对方,干嘛还非要转身呢?
年轻人则不一样,他们有活力,有规则,心里还有理想。这群精力旺盛的人,跟人说话永远是正脸,看人的时候永远要转过头,似乎这样才能展现出他们的骄傲跟自信。
而简东,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有个屁,我看是你的反应速度慢了,说句话还得准备那么长时间。”
宁皓的嘴里可说不出什么好话,心里想着一回事儿,可一说出口就变味儿了。
万年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拉上衣服走出了门外。
宁皓远远的看着他的动作,跟万年以往的走路姿势不太一眼,此时白雪中的那个年轻人,腰背挺得笔直,行进间隐约有点正步走的意思,咔咔带风,走的煞是精神。
看着远处被白色所掩盖的那一抹黑,宁皓心里感觉,这次的电影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