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州密陀洞。
这里由米禽氏驻守。
从唐末开始,米禽氏就在这里繁衍生息,后来李家占有了银州,又打下了西夏这个基业,米禽氏便投靠了李家,成为银州密陀洞的镇守者,也叫左厢神勇监军司。
这一代的米禽氏掌舵人是米禽其元的父亲米禽守蒙。
米禽其元十几骑一路奔波来到银州,看着那个小时候记忆中的城池,米禽其元不由得虎眼含泪。
他很小就被父亲送去了兴庆,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之久了,连母亲去世的时候,都不得归来,虽然他是米禽守蒙的长子,但对于那个父亲,米禽其元并没有什么印象了。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父亲对他来说非常冷漠,几乎就是将他扔到兴庆之后,就不太管了,连母亲去世的时候,都不许他归来守孝。
进入银州城,米禽其元就将自己的身份给刻意泄露出去。
这个消息的传开,让银州城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
米禽守蒙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近些年已经卧床不起了,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银州城的大户们都盯着米禽氏,看看下一任首领是谁。
米禽守蒙的儿子不少,除去米禽其元,都足足有十几个。
所有的儿子们都盯着米禽守蒙的位置,在这个时候米禽其元突然归来,这就显示了很多不同寻常的意味了。
米禽其元十几骑赶回米禽氏的祖宅,一座占地百来亩的院落,里面居住的就是米禽氏族人。
米禽其元的归来,让米禽氏祖宅沸腾了起来。
米禽其元虽然十几年不在米禽氏,但他毕竟在京城,是皇帝的近卫,从某些方面来说,米禽其元其实就是米禽氏的继承人。
虽然米禽氏的其他人未必会承认,但米禽其元毕竟在皇帝的身边,皇帝想要让人掌控左厢神勇监军司,当然是要让自己熟悉信任的人来掌控。
这一点米禽氏谁都无法否认的。
不过米禽其元的归来,却引来了很多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皇帝的意愿是一回事,但米禽氏内部的意愿又是另外一回事。
米禽其元有皇帝作为靠山,但他离米禽氏太远了,米禽氏内部的权贵与米禽其元根本就没有接触过,对于他们来说,米禽其元就是一个陌生人,远远比不上他们各自支持的米禽其元的兄弟们。
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支持的人接掌米禽氏的大权,才是最大利益化的。
如果是米禽其元这个质子来接掌,那么就是属于不可控的因素了。
对于米禽氏这样远离皇权的部落,在这地方上就是土皇帝,皇帝的目光注射虽然重要,但是也要尊重部落本身的权力继承,只要部落不举旗反对中央,很多时候皇族也只能默认。
离开多年的质子突然回来,米禽守蒙非常吃惊,这人虽然是他的儿子,但从十几年前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米禽守蒙赶紧安排见面,不过这次见面不像是父子相见,反而像是接待中央官员一般,规格相当高。
除了米禽氏的大小军首领、末驱、舍监,还有左厢神勇监军司里米禽氏外的大小军首领、末驱、舍监等等凑在一起大约二三十人的模样。
米禽其元看到这种阵仗不由得心下悲哀,转瞬之后一股极大地愤怒从心底升起。
少小离家老大回,离去的时候,他才八九岁的模样,当时的母亲还是部族中那个最为明媚的女子,可是再次回来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香消魂散。
而他的父亲,却高居在上,召集了监军司里的大小军首领、末驱、舍监,摆出了宴席,来迎接他这个十几年没有见的儿子。
——这是何其荒谬!
米禽其元大步进入,迎接了诸多的目光,有好奇的,有面无表情地,更多的是戒备。
米禽其元挺直身板,按照训练时候的齐步走大步走了进来,气势相当惊人。
走到了当中时候,他左右两边都看了一下,有几个年轻人,用戒备以及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看外貌和年纪,想必都是自己的弟弟们了。
米禽其元心中感觉到一阵悲哀。
不过他没有让悲哀流露出来,而是双脚一磕,右手一甩,啪的一声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敬礼,军人的英姿飒爽顿时铺面而来。
大小军首领、末驱、舍监们有人露出惊讶的神色,其中不乏有欣赏的目光。
米禽其元身量颇高,十来年的军旅生活,让他的身材昂藏,而经过银监卫的各类培训之后,坚定了他心中的信念,这股信念展现出来的便是坚毅以及勃勃的生机,令人一看便心生欣赏。
米禽守蒙病恹恹地扶靠着上首的大座,看到英姿飒爽的米禽其元也不由得眼前一亮,不过下一刻又心生厌恶。
因为米禽其元让他想起了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米禽弘敏也是这般身材昂藏,正是因为如此,父亲当年对他这个身材矮小的儿子颇看不上眼,三番几次想要换掉他,要不是后来父亲突然死掉了,怎么也轮不到他。
所以米禽守蒙对父亲的怨恨是极深的,而面前酷似父亲的米禽其元引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顿时让他厌恶起来。
米禽守蒙淡淡道:“我的儿子,欢迎你再次回到部落,不过,我的儿子,你怎么可以回来呢,我记得质子没有重大理由,是不能回归部落的。”
米禽其元心中悲哀,强忍着心中的酸痛道:“此次是陛下怜惜我十几年没有归家,特意给了我一段时间的假期,回来拜见我的族人们,今日大家都来了,那真的是太好了,陛下托我带来他们的问候。”
米禽守蒙呵呵一笑:“陛下还好吗?”
米禽其元点点头:“陛下很好,外面有一个就是陛下派来的使者,他有陛下的诏令宣布。”
米禽守蒙眼睛一咪,心下感觉到有些不妙,但这里毕竟是银州,他心下稍安,即便是皇帝,也得在这里尊重他米禽氏。
他冷冷道:“那便请陛下的使者进来吧。”
米禽其元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心下暗叹了一声。
一个中年文士脚步轻盈走了进来,虽然在一众武人之中显得矮小,但文士却是安之若素。
米禽其元对这个文士所知不多,只是知道该人是汉人,名字叫梁焘,似乎是国相的相识,这一次国相让这个梁焘一起过来,他心里还是有些腹诽的。
不过一路上梁焘的谈吐却让米禽其元惊为天人。
米禽其元在军营中学了很多的东西,不过很多的理念他并不理解。
军中指导员虽然知道得多,但问得深了指导员都不能解答,但这个梁焘却是徐徐道来,其中奇思妙想颇多。
关键是,对于许多的理念,梁焘常常随手拨开乌云见月,几句话就能够说到本质中去,就像是国相所说,聪明人大多是透过现象见本质,而这个梁焘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