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心情有些抑郁。
他也不知道找谁说,儿子王雱看他郁郁寡欢,于是建议道:“父亲,要不找一下师弟吧。”
王安石斜睨了一下儿子:“我找他作甚?”
王雱笑道:“父亲不就是因为万言书的事情不开心吗,师弟历来看事情通透,或许他有什么想法呢。”
王安石哼了一声:“我有什么不开心的,瞎说。”
王雱哦的一声不说话了。
王安石也似乎毫不在意,然后一转身就出门了。
王雱笑了笑继续看书了。
欧阳辩从央行坐班回来,一进门门子就赶紧说道:“四郎终于回来了,王大人已经等你许久了。”
欧阳辩问道:“是老师吗?”
门子道是。
欧阳辩倒是有些诧异。
王安石近来来得少,都是他去的王安石府上,欧阳辩想起了最近万言书的事情,心想老师应该是为了这事而来的,忍不住有些苦笑。
欧阳辩进入大厅,就看到王安石在认真地喝茶,茶是陆采薇泡的,欧阳辩奇道:“老师什么时候也喜欢喝茶了?”
王安石道:“哦,我不懂茶,陆小姐泡了我就喝。”
陆采薇露出哭笑不得的笑容:“我还以为王大人喜欢喝呢,冲一杯喝一杯。”
欧阳辩哈哈大笑起来。
他记起来王安石的一个轶事。
有人告诉王安石的夫人,说她丈夫喜欢吃鹿肉丝。在吃饭时他不吃别的菜,只把那盘鹿肉丝吃光了。
夫人问,你们把鹿肉丝摆在了什么地方?
大家说,摆在他正前面。
夫人第二天把菜的位置调换了一下,鹿肉丝放得离他最远。
结果,人们才发现,王安石只吃离他近的菜,桌子上照常摆着鹿肉丝,他竟完全不知道。
这个事情欧阳辩还以为是后来的人编的,但现在看来或许是真的。
欧阳辩接过陆采薇的活,陆采薇便自觉地走了出去。
师徒俩或许要说一些重要的事情,她不适合听。
陆采薇走后,王安石道:“我去更衣。”
说着急急而去。
欧阳辩笑得更欢了。
一会王安石回来,一脸的轻松。
欧阳辩也没有客套,他知道自己的老师不喜欢客套,于是主动说道:“老师的万言书弟子看过了,既针砭时弊,又从变法的政治需要出发,论述了人才培养对于政治改革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老师对现时在人才的培养、选拔、任用等一系列问题上压抑、浪费、埋没人才的不合理现象,全面、系统地阐述了人才思想,提出了教、养、取、任的具体原则和措施。
把抨击时弊、主张改革等许多问题贯穿起来,语言简明朴素、笔势雄健有力、说理透彻明晰、结构严谨缜密,针砭时弊,鞭辟入里,是篇好文章。”
欧阳辩对万言书的评价颇为详细,其中颇有褒词,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情感,就像是在评论一篇普通文章。
王安石似乎并不意外,眉头却是皱了皱:“只是一篇好文章?”
欧阳辩点点头:“只是一篇好文章。”
王安石也不动怒,只是沉默了起来,许久没有说话。
欧阳辩见状解释道:“并非老师主张不不好,只是不合时宜而已。”
王安石道:“不合时宜?”
欧阳辩点点头:“对,不合时宜。改革如战争,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老师这边,所以只能是一篇好文章。”
王安石想了想道:“变革中的天时地利人和为哪般?”
欧阳辩手上不停,嘴巴上也不停:“变革中的天时,指的是时机,现如今这个时机不对,官家近几年的身体江河日下,变革自上而下,没有帝皇的支持,变革是不可能成功的。”
王安石点点头。
“……地利嘛,便是我军所处位置,用于我们现在的局面,便是老师您的位置。
若要变革,谁能够主持,老师您位置还不够高,即便是变革,也不会由您来主持,让其他人来主持,您觉得靠谱吗?”
王安石已经被说服了。
欧阳辩给王安石倒了一杯新泡的茶水:“老师,您尝尝这个,我央人从岭南带来的,名为苦丁。”
王安石点头举杯轻轻一抿,整张脸都皱了起来:“这是何物,怎么这么苦?”
欧阳辩大笑道:“苦丁苦丁,自然是苦的。”
王安石点点头:“苦涩之后,却是有一股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