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里的高小琴却听到了。
“娘,女人也可以做官啊?”小姑娘好奇的把半边脸露出来,侧着头,想去看喊声传来的地方。
“嘘,小声些。”母亲嗔怪道,头都不敢抬:“前头有个女官,你爹说是本地的女官。”
“女人真的可以做官?”高小琴越发好奇了,车帘是向后的,看不到前面,她索性爬到车厢的另一面,从板缝里窥视。
石头上,同样被雨水打湿了衣裳的明月飒爽英姿的站在石头上,她没有打伞,蓑衣也早就给了一个移民,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干练的梳在脑后,别了一个发簪,腰里挎了一柄刀,健美的身姿宛如细雨中的一朵带刺玫瑰,即美丽又威武,浑身气质四射,令人不敢正眼相看。
“明月姑娘,这次的移民数量不多,我等在这里盯着便是,雨越来越大,你先回衙门向沙大人禀报吧,别淋坏了身子。”一个老成团丁劝她道:“安置移民的事我们做了几百回了,早就熟络得不得了,你就放心吧。”
“那可不行。”明月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脸膛非常严肃:“沙大人把这次安置任务交给了我,我就要负责到底,不看到这些移民住下,我不安心,老陈,你看那个推车子的,去帮一帮。”
明月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被她指的高氏夫妻不禁一齐打了个哆嗦。
团丁老陈于是跑过去,说了声我来帮你,不待高氏夫妇说什么,挽起绳子就开拉。
本来两口子被吓得毛骨悚然,天然畏官的习惯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发现来人是帮忙拉车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又见那个女官竟然也走了过来。
“大婶,我来帮你推。”明月爽朗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高出衣领的脖颈上,露出半截麒麟的纹身。
“这、这、这怎么使得?”高氏大惊,几乎要晕过去。
“没事没事,你们过海远来,辛苦跋涉,我们帮点忙应该的。”明月亲热的双手推着车,车轮在几人的使力下,转动得飞快:“前面不远就是衙门给你们准备的村子了,先过去住下,接下来的几天里会有人来帮你们登记户口,分配田地,农具和生产生活用品,也会慢慢配给,以后的日子只要勤劳肯干,夷州绝对比你们原来的地方好。”
“两位,这是我们鸡笼县衙户房的明月姑娘,你们的安置都是她在负责,别看明大人年纪轻,却是做事老练的人,你们还不道谢?”团丁老陈道。
“啊?”高氏夫妇忙弯腰打拱:“多谢明大人,多谢明大人。”
车厢里的高小琴透过缝隙,偷偷的听着看着,一双明亮的眸子里,即惊奇又向往,她搂着啃着剩下一点点窝头的弟弟,看着明月,如同看着一尊神仙。
路转弯道,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建在山岭间平地上的村庄,展现在众人眼前。
村子中间,几个硕大的草棚里,架着几口大锅,炊烟穿透细雨,直冲云霄。
米香的味道。
闻着味儿,移民们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队伍的情绪高涨起来。
这样的村子,绕着城墙高耸的鸡笼城,在群山之间有很多个,它们星罗棋布,形成一圈稠密的定居点,把本来野兽横行的鸡笼,变成越来越繁盛的海外江南。
半山上,一处规模很大的水库正在建设之中,宏伟的大坝在竹制的脚手架下正在一点点的增高,蚂蚁一样的人群用手推车搬运泥土,几个穿着教士服装的红毛鬼在边上对着山、看着图指指点点。
一条往南方延伸的道路,在山间丛林里隐约出现,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几千战俘在森林里挥汗如雨。
更不用说繁忙鸡笼港了,这处海港每天吞吐的货物是大明法定通商港口------月港的上百倍,进进出出的海船旗号繁多,不同肤色的海商错肩而过。
一处山谷里,铸币厂正在兴建,大大的熔炉立了起来;城外的军营中,澎湖将军府邸里,聂尘和一圈人围着桌子细细商议,不时有钱庄、航线、香料一类的字眼从他们当中冒出来,讨论气氛热络而激烈,每个人都在发表意见,一个又一个的点子被提出来,不断完善桌面上的计划方略。
崇祯三年的夷州,充满了无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