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人科恩得到圣贝纳迪若海峡所发生事件的消息时,他已经在马尼拉城里住了两个晚上。
“你再说一次!”他手里的锡制杯子在他的陡然大力握捏下,瞬间像个泥巴团一样变形,杯子里的杜松子酒溅了他一身。
“你再说一次!”他吼道,唾沫星子快要飞到五步开外那人的脸上:“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总、总督阁下,去往圣贝纳迪若海峡堵截西班牙运宝船的船队全军覆没了。”那人不敢伸手去擦溅到脸上的口水,反而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低头耸肩,战战兢兢恐惧万分的颤声道:“所有的船都没了,只、只有我们逃了出来。”
“只有你们逃了出来?!”科恩从椅子上跳起来,一个箭步就蹦到了来人鼻子跟前,蓝眼珠像要从眼眶中凸出来一样盯着他的黑眼珠不放,眼白里全是血丝,嘴里继续大吼:“只有你们两条巴达维亚掠私船逃了出来?我的曙光女神号呢?它上面有三十多门重炮,跟你们船的数量一样多,它也没了?!”
“没、没了。”来人穿着一身马来长袍,头上裹着头巾,黄皮肤黑头发,看起来像个标准的马来人,脸上有羁傲的刀疤,在平日里也许是个凶狠的海盗,但在此刻,却像只受惊的猫一样手足无措,有冷汗从额头冒出来:“全被烧毁了,阁下,全被烧了,明国人的火船太凶猛了。”
“明国人?圣贝纳迪若海峡怎么会有明国人?他们从海底冒出来的还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真的、真的是明国人!”马来海盗赌咒发誓:“我以真主的名义起誓,我当时看到明国人的样子,就跟现在看到你的样子一样清楚。”
“就算是可恶的明国人,他们怎么可能毁掉我的船队?里头可有曙光女神号啊,阿姆斯特丹船厂的骄傲,尼德兰王国在远东最强大的战舰,靠明国那些破船烂钉,怎么可能毁得了它?”
“是火船,阁下,是火船,明国人使用了火船。”海盗舔舔嘴皮子,添油加醋的,把圣贝纳迪若海战的一幕,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然,他对过程稍稍做了些改动,把被像被堵在坛子里闷烧的荷兰船队的英勇程度夸大了几分,又把夷州船队仅仅失去了十几条火船的小小战损夸大了几分,于是在科恩听来,明国人是在卑劣的使用火船偷袭之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取得全歼荷兰船队的结果。
“阁下,当时的情形太危险了,鲁伊特先生为了把这个消息带回来,严令我们突围,必须把明国人参与了这场战争的讯息告诉你,所以我们两条船不顾一切的冲出来,冒着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这并不是我们怕死偷生,而是为了遵从鲁伊特船长的命令。”
“呵~~”科恩听得眉毛凝成了一团麻,他的内心惊诧万分,凉到了冰点,表现在脸上,就是牙关紧咬、眼睛瞪得比衣服上的铜纽扣还大。
马来海盗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话,意图把自己临阵脱逃的行为美化成为了报信大义而不得已的举动,要是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会追随被烧死了的鲁伊特一起去见真主。
“砰!”
科恩手里变形为一团锡块的杯子被他重重放到了桌子上,这个北欧大汉转过身,站在原地顿了几秒钟,厉声冲门外喝道:“把所有的军官和船长都叫进来,我要开会!”
候在门外的仆从兵闻声探头,一边答应着,一边瞅瞅桌上还没吃完的早饭,问了一句:“阁下,桌上的东西需要撤下去吗?”
“撤下去,全撤下去!”科恩不耐烦的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这个家伙也撤下去!打四十鞭子!”
仆从兵顺着他摆动的手指看到他指的是马来人,于是一把揪住这个逃兵海盗带了出去,海盗还在懵逼,直到快要被拖出门时才发出杀猪一样的求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