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飘荡在大海上。
天已经黑了,这片海却亮如白昼,燃烧的船只残骸像一只只竖在水面上的火炬,拥挤在狭窄的海峡里,滚滚浓烟窜上天空,把墨色的天空染得愈加的黑,遮蔽了星辰,挡住了月亮。
一只偏舟随波而动,船头船尾点着两只风灯。
“烟好大。”郭怀一抬头望天:“连星星都看不到了。”
“甚好。”郑芝龙站在他身边,凝视着从船舷边飘过的一块大木头,这块木头应该是某一只船上的船首,因为半截胜利女神浮雕还隐约可见,手艺精湛的雕像足有两个成人那么高,可以想象把它作为装饰品的船有多么巨大。
“这样一来,跑掉的那两艘双桅船就没那么容易找到参照物了。”
“郑大哥说得不错,不过他们若是逃出这片海,就能重新看到天了。”郭怀一瞧了郑芝龙一眼,觉得刻舟求剑的故事郑大哥一定没有听说过。
“随他们的便吧,反正是故意放他们走的。”郑芝龙突然提起手里的一根长长的木杆,木杆那一头有个钩子,他把钩子伸出去,在水里扒拉两下,缩回来时勾住了一个漂在水上的帽子。
“红毛鬼的宽边帽。”郭怀一眨眨眼,笑道:“拿来当战利品再好不过了,我在蕃船上看到只有当官的才能戴这种帽子。”
郑芝龙把帽子拿在手里看了看,随意的朝身后一扔,浸透了水的帽子有些分量,准确的掉到船舱中,跟一堆从水里捞起来的战利品混在了一处。
战利品很多,什么都有,有湿淋淋的燧发枪,锋利的长剑短刀,装满火药的木桶,花色繁多的窗帘布料,甚至还有几只琉璃瓶子装的西洋酒。
两人身处的船,是一条单桅舢板,两三个水手,游荡在破船火焰之间,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十来条舢板,散在海峡里,他们的工作是捞浮财,顺带救一救还没死的人。
“这种事,我来干就行了。”郭怀一好心的说道:“郑大哥不如回到岸上,龙头想必按例要开总结会,这种会客不能少了郑大哥。”
“等下再回去,会没那么快开。”郑芝龙哼哼两声。
“.……”郭怀一偷眼看了一眼郑芝龙的表情,眼睛里有笑意浮现,不过转瞬即逝:“郑大哥,你说龙头这一手火攻漂不漂亮?红毛鬼那么多船,一个下午就烧得精光,那么多炮,愣是没响几下,我们赢得太爽了!”
“漂亮当然漂亮,大哥做事,一向犹如雷霆,决心一下,就要用尽全力,不会留给对手丝毫机会。”郑芝龙面色有担忧,一点不像大胜后的赢家,眼眸一直盯着漆黑的海面不挪窝,显得心事重重。
“那郑大哥你在想什么呢?”郭怀一终于忍不住了,冒冒失失的问道:“赢了就该高兴才对啊。”
郑芝龙深吸一口气,重重呼出,将手里的长木杆丢到甲板上,叹道:“你以为荷兰人就这么些船?”
“当然不止,我在他们船上假装向导的时候,听他们说了,荷兰人的主力正在围攻马尼拉。”
“他们的主力有多少?你偷听到没有?”
“他们没有当着我的面说,不过那些水手倒是大嘴巴透露了一点,好像比到这边的要差不多强一倍。”郭怀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