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辉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直在做噩梦。
梦里有火,有冰,还有来往冲杀的骑兵,燃烧的岛屿冲天的火光,残破的旗帜,被封冻的船和被屠杀的人。
他大叫一声,从床上腾地坐起,差点撞到拔步床侧木头的屏障。
“甘大哥,你醒了!”一个壮硕的大汉闻声欣喜的喊道,从屋角那个熬着小药罐的红泥炉子边一步就跳了过来,快活得像个孩子。
甘辉的坐起犹如回光返照,下一秒又无力的倒卧下去,大汉眼疾手快,垫了个枕头在他身下,扶着虚弱的甘辉靠在上头。
“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甘辉用刚刚苏醒过来的常用台词发问,话语有气无力,毕竟是太阳底下吊了好几天的人,能醒过来已经非常难得了。
照顾他的大汉手忙脚乱,一边冲门外大喊:“甘大哥醒了,快请郎中过来!”一边答道:“这是营里,大哥,已经没事了。”一边还不忘把眼睛朝红泥小灶上瞄着,似乎担心药液冲出来。
房门砰地被打开,好几个汉子冲进来,如一群嘈杂的大妈一样围到床边,一迭声的叫大哥。
甘辉莫名的看着他们,要是沙舒友在这,就能认出这些人全是旗杆底下陪他下跪的那群人,甘辉最过命的弟兄。
“营里?我……不是在受军法吗?怎么会没事了?”
几个汉子对视一眼,一个道:“是沙大人、何老大他们去求的龙头开恩,才放你下来的,大哥,那旗杆上头是能吊死人的,你再不下来凶多吉少啊。”
“沙大人他们求的?”甘辉瞳孔缩了缩,有点不信:“沙大人能求动聂龙头?夷州军法最为严厉,赏罚一向分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他们能求得动?”
“这……”几个大汉面色怪异,吞吞吐吐起来。
甘辉面色一变,本来苍白的脸顿时罩上一层阴霾,他瞧出这几个家伙有事不敢说,于是恼怒道:“是不是你们半夜里把我偷偷解下来的?你们好大的胆!敢公然违抗军法,这是杀头的罪过,砍你们全家的脑袋都可以!快、快,趁没人发觉,把我快吊回去,不然后悔都来不及了!”
言罢,他挣扎起来,但全身无力,闹腾几下发现根本起不来,于是怒斥几个木桩一样的人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我!”
几个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似乎有话不敢说。
最终一个人忍不住了,哭丧着脸道:“大哥,不用去了,现在聂龙头正在替你被吊在旗杆上。”
“什么?!”
甘辉躁动的身体一下就僵住了,他瞪圆了眼茫然地看着说话的人,像头回见他一样怔怔地发了一会呆。
然后呆滞地蹦出几个字:“聂大哥……他替我吊在旗杆上?”
“是。”那人低着脑袋,下意识地瞄了一眼门外:“已经吊了大半天了,沙大人他们在底下陪着。”
“吊了……大半天?!”
“是,我听说沙大人本来是求龙头饶过你,宁愿用他们的功劳来换甘大哥的一条命,但龙头说军法无情,饶了一个今后就会有第二个,只能以命换命,问他们,谁愿意用命来换甘大哥的命,就赌住了沙大人他们的嘴。”
甘辉傻呆呆的盯着这个人看,眼神里仿佛有刀子刺出来,看得那人发毛,脚朝后挪了半步。
“然后呢?聂大哥怎么会吊到旗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