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俩小相好要是知道这次下南洋是打仗,一定会急得不要不要的。”
强劲的海风拂过船头,将挂在船首斜桅上的那面巨大的黑旗刮得猎猎作响,旗帜是上好的棉纱与麻纤维混纺而成,极为结实,强度相当于细帆布,旗面又大,所以虽然风刮得很凶,但旗帜不会被刮坏破损。
颜思齐就站在这面黑旗底下,脚踏船头,很享受的正面迎风,将那张跟旗帜一样粗糙的脸对着风向,嘚瑟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相好?”聂尘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困惑地看着他问道:“那俩个小相好?”
“那个黑漆漆的疍民小妞,和那个暴脾气的商行小姐啊。”颜思齐冲他挤挤眼,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还能有谁?莫非你还有其他相好?”
“你……怎能平白污人清白!”聂尘想了一下,才弄明白他说的是谁,脸色顿时红了一红,翻白眼道:“她们俩跟我没关系,你别胡说!”
“胡说?”颜思齐恼了:“俩个小丫头天天在大炮台外头装作过路想看你一眼,你铁石心肠不露面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不承认,喂,我们虽然是粗汉子快意人生,但也不能辜负了人家,你可是读书人,别学施大喧那鸟人吃干抹尽翻脸就不认人啊!”
远处正在甲板上带着一帮水手抄弄铁锚链的施大喧像个顺风耳一样大叫起来:“叫我有事?”
“没事,你听错了,忙你的吧。”颜思齐吆喝了一句,打发了施大喧。
“你无凭无据的,自然是胡说。”聂尘被他戳中痛处,强自辩白:“你那只眼看出来我和她们相好了?”
“这只,这只,还有屁眼都看出来了。”颜思齐用手按顺序指了指两眼和屁股,义正言辞地说道:“长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刚才在码头上,那个疍民小妞眼睛红红的送你贴身小刀,那个商行小姐更甚,就差抱着你哭了,人家都表露得这么明显了,谁还看不出?我敢打赌,这里二十条船上的每个人都看出来了。”
聂尘脸色红白交加,目视远方,沉默良久之后,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道:“那么小的姑娘,我不能祸害她们……”
“嗯?”这下轮到颜思齐皱眉了:“小?两人起码都十七八岁了,还小?我家里那婆娘十四岁就跟我了,小什么?哪里小?”
他语重心长地劝道:“我们一天天的在刀口上舔血,不早点留个种,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祖宗交代?聂老弟,你也不小了,这方面…….”
“是啊,这方面,我得跟你学学,听说你已经生了四个小子了?”聂尘恰到好处地打断了他的话头,果然引起颜思齐得意的回答:“是啊,我老颜家里别的不说好,生儿子是行家,呵呵,你别看施大喧那小子天天在外头鬼混,他的儿子还没我多!”
“叫我有事?”远处的施大喧又高声喊道,颜思齐赶忙依旧敷衍了一句:“无事,你听错了。”
“儿子生得多,夷州今后才能兴旺发达。”聂尘很自然地把话题岔开了,他说道:“但光是人口数量提升还不够,我们要把生意做大才行,比如这次,我们去马六甲,就是一步很关键的棋。”
“这事我正想问你呢,去帮红毛鬼打仗究竟有什么好处,这一仗到底好不好打?你知道多少?”
“好处当然多,不,是非常多。”聂尘也把一只脚踩到船头上,和颜思齐保持一个姿势:“这些天我和佩德罗日日聊天,得到了很多信息。”
他把身边的一块木板拿过来,横在二人的膝盖上,随手在板子上划了一个圈:“你看,这里是我们要去的马六甲城,它处在南洋诸多岛屿的中间,马来半岛和苏门答腊隔着马六甲海峡彼此相望。”
“哦~”颜思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盯着那个无形的圈看。
聂尘继续边画边说:“沿着马六甲海峡南下,就是盛产香料和胡椒的爪哇岛,这么说你懂了吗?”
“懂了!”颜思齐击了一下掌:“你想在香料生意里插一脚!”
“不!香料生意我们暂时插不进去,红毛鬼已经垄断了。”聂尘却摇摇头:“马六甲城是个巴掌大的弹丸之地,之所以葡萄牙红毛鬼要在那里死战不退,是因为它的位置太关键了,关键到可以决定他们的生死!”
他把手掌在刚才画圆圈的地方切了一刀:“整个爪哇以及南洋的货物,要通过印度运往欧洲红毛鬼的国家,就必须从这条海峡过路,马六甲就是这条海峡上的咽喉,守住这里,就掐住了这条航线的命脉,也就掌握了从南洋和大明、倭国通往红毛鬼国度的贸易线,你知道的,海上运输,要是航线断了,就什么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