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总之一旦被他们看到就不好了,聂尘当机立断,道:“掉头,我们换个方向上岸!”
一众手下忙转舵掉头,在水面上划了个大大的弧线,向码头的另一边驶去。
而岸上那批人看到舢板再次转向,纷纷刹车,你拥我挤地像一群被牵引了脑袋的鸭子,吵吵嚷嚷地在岸上朝海上乱喊,至于喊的什么,人多嘴杂反而听不清。
“快、快,别让他们追过来了。”颜思齐觉得好玩,一迭声的催促手下划桨:“这帮家伙脚快不过我们的船,让他们累死吧。”
众手下拼命挥桨,将舢板划得飞起,在水面上驶得飞快,岸上的人两条腿跑路,哪里追得上,累得气喘吁吁也不及船的速度。
不一刻,舢板在港口另一边几条大船缝隙间找了个空子,靠了上去,聂尘和颜思齐匆匆跳上码头,抬头一看,却见有几个人居然已经堪堪跑到了眼前。
聂尘和颜思齐对视一眼,心惊不已,因为两人都认出来了,跑在最前头的,居然是澳门大通商行的老板李直。
李直是李旦的兄弟,李家在澳门的代表,颜思齐当年的东家,聂尘逃离澳门时的恩人。
这几层关系交织在一起,很令人难以面对。
聂尘弄死了李直的兄弟,李直会是什么态度?自李旦死后聂尘就没有跟他再有来往,今日突兀相见,很尴尬,风险也很高。
谁知道李直匆匆赶来,会不会是要给聂尘一刀为大哥报仇。
颜思齐果断地站在前头,对聂尘道:“兄弟,我来挡着,你且上船回避……嗯?”
他猛然看到,喘着粗气跑过来的李直,手里不但没有刀,还一边喘气,一边点头哈腰地拱手。
“聂龙头……呼呼……聂龙头,留步、留步!我等跑不动了,请留步啊~~!”
李直已经快五十岁了,两鬓泛出白发,这么个半老头子惶急地全速折返跑确实难得,颜思齐不禁扭头看了聂尘一眼,道:“他……看起来不像要杀你的。”
的确不像,聂尘已经看到了,追在李直身后的大队人马全是跟他一个模样的商贾,肚子大大,身体肥肥,要是对自己不利,靠身后的几十个手下挥舞船桨就能轻松收拾他们。
于是聂尘从颜思齐身后站出来,拱手回礼,讶然道:“原来是李老板,你……莫非是来要乌香的份子钱?”
“那点份子算得了什么?聂龙头不嫌弃就全拿了去。”李直肺叶子都要炸开了,养尊处优的他跑这么急已经快要他的命了,他一把抓住聂尘的手,一边喘气一边笑:“聂龙头远来澳门,我等一定要尽尽地主之谊啊,来来来,聂龙头还没住处吧?去我家,我家的床又大又舒服。”
“慢!聂龙头该去我家,我早已备好上等的酒宴,就等龙头赏脸了。”
“一边去,我连伺候的美婢都准备好了,龙头该去我家!”
未等李直说第二句,追上的几个海商争先恐后地开口了,他们一拥而上,堵在聂尘身边,七嘴八舌地喊。
“这……”聂尘已经蒙了,他完全不适应这种热情。
颜思齐在一边眨着眼睛,困惑地摸摸胡子,搞不清这些澳门海商闹的哪一出戏。
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瞬间就里外三层地围了个圈子,每个人都洋溢着微笑,哪怕身上跑得汗流浃背也强作笑脸,努力要邀请聂尘吃饭下榻。
“让开、让开!”一阵生硬的汉语从人群外面传来,两个身穿葡萄牙军服的红毛鬼推开海商们,先打量了一下聂尘和颜思齐,然后冲聂尘行了个礼,用葡萄牙语道:“总督大人就在码头上等候聂先生,请先生跟我们来。”
佩德罗亲自来接我?
聂尘更加惊讶了,以他和佩德罗的交情和西方礼仪,能在总督府大门口见到这位西葡联合王国的总督就很不错了,没想到对方居然在码头上来接。
这份规格,很难得。
但越是如此,就越不对头。
聂尘一边朝众多海商歉意地拱手,一边用葡萄牙语道:“好,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