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笑道:“你且不要急,这等械斗,打个一两日也就平了。”
“打一两天?”聂尘吓了一跳:“那得死多少人?”
“死不了多少。”两个衙役云淡风轻地说道:“最多几十个,别看下面打得凶,其实两边实力差不多,势均力敌之下,死者有限。”
聂尘心中一动,拱手道:“这么说,海丰县经常发生这等械斗了?”
“那可不,我们海丰民乱,比别处可厉害多了。”衙役一下就起劲了,仿佛说起海丰以械斗出名,他就很自豪一样:“这疍民吃住都在海上,一向独来独往,他们不受外人待见,自己也不大于外人交流,性情素来凶悍。而客家人是外来户,几百年来也喜欢抱团聚居,两晋隋唐时就以强悍闻名。疍民捕鱼卖鱼,就要到客家人的地盘上贩卖,客家人也要吃鱼,常在疍民手里购买,起初时,两边相安无事,从我大明开国到景泰年间,都没生出大的事端。”
“不过从万历年间开始,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两边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起了矛盾,相互看不顺眼了。”
聂尘忍不住插嘴道:“什么小事?”
衙役撇嘴:“不就是谁家出了个贼,偷了对方的鸡鸭;谁家出了几个泼皮,因为口角与对方打了一架;又有卖鱼的脏了地,种地的抢了水,诸如此类,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这些事能引发这样的械斗?”聂尘觉得不可思议。
“就是这些小事日积月累引发的。”衙役道:“我老爹的老爹在海丰县当差那会儿,就有疍民和客家人起冲突了,到了我这辈,架就越打越大,两边都很团结,一人被打全家报复,慢慢的,就发展成全族上阵的械斗了。”
聂尘越听越觉得有意思:“那这种械斗,一年几次?”
“一年怎么着也有七八次吧。”衙役笑起来,看起来很猥琐。
“七八次?”聂尘瞄着他的表情。
“对啊。”衙役越笑越欢。
“这么多次,官爷你们作为地方上的人物,会被波及连累吧?”
“怎么会呢?”衙役腰板一挺:“关我们屁事!又不是我们让他们打起来的,只不过打完了,我们上去善后罢了,该抓的抓,该罚的罚,每边出些顶罪的人坐牢,再拿些银子出来充械斗费,这事就了了。”
“械斗费?”聂尘头回听说这个名头:“什么是械斗费?”
“秀才你一看就是从太平地界来的,连械斗费都不知道。”两个衙役笑得肩膀都在抖:“打了架伤了人,我们衙门总要忙碌一阵,车马饭食都要费钱,这些银子可不能衙门来贴,都得打架的人出,所以叫做械斗费,由每一边的头面人物负责筹集,限期上交。”
“如果不交呢?”
“不交就是抗税,那就等着官军上门拿人吧。”
“……”聂尘无语了,打架打死人了官军不动,打完了收苛捐杂税官军就动了,这特么什么事啊?
怪不得这些衙役心安理得地在这边看戏,这场架打没打死人不关他们的事,打完了还有钱收,这样的好事当然希望越多越好,多多益善了。
但是聂尘不是衙役,他等不了这场械斗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