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窗半开,吹不散一屋愁绪。
竹帘未卷,倦怠了满室烛火。
巡抚衙门后堂紧邻着的月亮门里,有一间宽大的静室,这里是朱钦相喜欢独处的书房,门外栽种着几丛山竹,窗边开有一池春水,白墙黛瓦,红砖绿檐,窗上挂有竹帘,靠墙焚有檀香,书架中摆满百子集,方桌上置有多宝台。
朱钦相喜欢这样的布置,读书人讲究个意境,不求红袖添香,但有风雨同声,虽然十年寒窗换来半生富贵,不再有陋室孤灯的窘迫,不过一辈子的习惯,使朱钦相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更能发散思维,解决难以解决的问题。
今夜,他又在这间书房里关了一个多时辰了,门扉紧闭,就连最受宠爱的小妾,也勒令不得靠近这间屋子半分。
聂尘的信,就摊在书桌上,被一只铜镇纸压着,在明亮的灯火中显露着那难看至极的笔迹。
若是用朱钦相这样进士出身的优等生来看,能写出这样一手毛笔字的家伙,一定是连《三字经》都背不出来的劣等生,也许在乡下私斋窗外偷听了几节课,但其资质根骨绝不能入任何一个教书匠的法眼。
这种人,一般都在某个县城孔庙门外算命混几个稀饭钱,或者在衙门边写几个诉状铜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和一省巡抚扯上关系。
不过今夜,朱钦相却为这样一个人烦恼,他辗转,他仿徨,他在屋里转了无数个圈,愁眉依旧不展。
“唉~”他顿住脚步,再次看向那看了无数次的信函,痛心疾首,后悔不已。
“李国助这狗东西!误了我大事啊!”
他咬了咬牙,转到桌子边,一屁股坐进用上等红木制造的圈椅,把头靠在椅背上,脸孔朝天,盯着房梁。
“十六家海盗,居然弄不死一个聂尘,究竟是十六家太弱,还是聂尘太强?”
书房里没有别的人,朱钦相的问题自然无人回答,他盯着房梁看了许久,也得不到答案。
“亏我向京里、省里好几位前辈夸了海口,要还他们在福建沿海的一片安宁,如今却……唉!”
他摇头叹息,嘴里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含着浓浓的郁闷,愁绪仿佛化不开的雾,将他裹在里头,惘然若失。
“笃、笃、笃。”
紧闭的门,被轻轻敲了几下,有心腹家人在门外低声道:“老爷,陆文衡陆大人来了,是不是请他进来?”
“快请、快请!”双目无神望着空气的朱钦相强打精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衣着,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颓废。
陆文衡应声而入,房门在他身后再次关上,隔绝了这间屋子与外界的联系。
“朱大人。”陆文衡大概正在家里休闲,与白天比起来换上了身舒适的道袍,他朝朱钦相拱手道:“下官接到大人召唤,连忙过来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还请大人谅解。”
“你我东林一派,在意这些做什么?”朱钦相苦笑道:“陆大人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