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等什么?”诸彩佬大手一挥,招呼手下众小弟:“别理这劳什子的库房了,去城里!抢东西!”
他一声令下,堵在木墙门口的人马齐齐地让开,诸彩佬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
门口还堵着一些人,正和诸彩佬的人对骂打斗,想要进去,这时突然见到诸彩佬走了出来,都是一愣。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仓一座,想要搬草料回去吃的,倒是可以进去。”诸彩佬骂道,指着这些海盗的鼻子一个个地喝骂:“鸡笼的财宝都在城里,聂魔头的银库也在城里,李国助早就带人过去了,你们还傻乎乎的堵在这里,蠢不蠢?”
他大刺刺地让开路,空出大门口,带着自己的人朝鸡笼城的方向跑去,留下一地的海盗面面相觑,这些人都是十六家海盗里面的小角色,被李国助安排到很靠后的位置上岸,所以没跟上李国助和杨氏兄弟的脚步,还以为仓库里是油水之地,听了诸彩佬的话,顿时都愣了。
有不死心的,进仓库里去转了一圈,出来大呼上当,于是众人这才相信,诸彩佬说的是真的,于是一窝蜂地又追着诸彩佬的脚步,朝鸡笼城的方向奔了过去。
许心素也在这些人里面,他手下有几百个汉子,刚上岸没多久。
在海上安排冲进鸡笼港的顺序时,李国助很龌龊地把自己和诸彩佬、杨氏兄弟等豪强排在了中间位置上,打头的是王富贵等人,断后的是许心素等人,十六家豪强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大小分明,小的不是靠前就是靠后,靠前当炮灰,靠后吃灰尘。
于是小海盗们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只能骂骂咧咧地照着做,唯有许心素,高高兴兴地排到后头去了。
他本就没有打仗的心思,纯粹是来尽义务,还有势头不对转身就走的打算,所以位置靠后正好得偿所愿。
但是此时,许心素有些后悔了。
他觉得自己吃亏了。
从最开始的谨慎,到现在的放松,许心素经历了时间并不长的心路历程,他断定,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聂尘一定是跑了。
想想也正常,十六家豪强联袂来袭,傻子才不跑。
鸡笼城一定是假装大张旗鼓地庆祝妈祖生日来掩人耳目,其实已经连夜将值钱的细软全都转移掉,没有留下一个铜板,连所有的人也一定逃走,只留下一座空城。
不信的话,稍等一阵,攻向鸡笼城的李国助等人一定会一无所获的回来,大不了烧了这座城泄愤,但逮不着聂尘,今晚就空忙活。
他觉得吃亏,是因为自己在这场斗争里头好像没有获得任何利益。
聂尘跑了,十六家豪强打下一座空城,双方不碰面,就没有任何意义。
若是不听俞咨皋的话,不偷偷报信,也许今晚还是能抢得一杯羹,鸡笼如今是南北枢纽,大商家比比皆是,一定可以抢得不少好东西。
“东家,我们跟着进城去吗?”有手下问他。
“进去干什么?里面什么也不会有。”许心素摇摇头,把手里的刀子挥了挥:“我们就在码头上等着。”
“等着?”手下不解:“那船上的兄弟还让他们下来吗?”
“不用了,让他们就在海上漂着吧,等会我们也要上船回去了。”许心素看看举着火把如一条火龙般冲向鸡笼城方向的海盗队伍,冷笑道:“诸彩佬他们过不了多久也要转回来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都回码头上去。”许心素断然下令,带头往回走:“谁敢擅自跟着进城去,我扒了他的皮!”
仿佛在印证许心素说的无比正确一样,率先冲向鸡笼城的杨六杨七,果然看到了鸡笼城城门大开。
杨六杨七和李国助一样,位置放在海盗船队的中间,但是当发现王富贵没有遇到抵抗就上岸之后,杨氏兄弟的反应要比李国助快一点。
他们的船几乎是和当先锋的陈家和吴家船队一同闯进鸡笼港,因为杨氏兄弟船大的原因,陈家和吴家甚至还被杨家的船挤到了边上,跟着王富贵身后踏上鸡笼土地的,竟然是位居中军的杨六杨七。
这份热情感动了李国助,他在后头跳着脚大骂,把杨家的祖宗问候了十八辈。
杨六杨七自然不管这些,他们想的跟许心素差不多:计划一定泄露了,鸡笼城说不定是座空城,若是不快一点,说不定今晚啥也捞不着。
他们不像傻呆呆的诸彩佬一样去抢仓库,既然人家连码头都不要了,建在码头边上的仓库里肯定不会留一根丝、一两瓷,唯有城里,那么大一座城,不定还有搬不走的财物,而且听说聂尘的银库就在城里,银子沉重,搬运不便,聂魔头没有搬走也有可能。
杨六冲在最前面,他弟弟杨七紧紧跟在身后。
他们的人数最多,足有近两千人上了岸,是十六家海盗里最多的一家。
这一点也是李国助愤愤不平的原因:老子是召集人,你们居然比我的人还多,想夺我的位置?
码头距离鸡笼城也就两里路,脚板翻飞中,片刻就到了。
木头城墙高门楼,大开着门,门头插着火把,门上挂着大红灯笼,就是没有一个人。
杨氏兄弟一喜,没有人,就是没有防备,或者说放弃了防备。
然后心里又是一紧:城里还剩下多少值得抢的东西?
他们跟李国助不一样,和聂尘没有深仇大恨,能抓就抓能杀就杀,杀不了抓不着也没关系,下次再想办法就是,抢东西才是海盗的正业,不想着抢东西的海盗算一个合格的海盗嘛?
“快、快、冲进去,拖拖拉拉的像个娘们一样,跑快些!”杨六高喊着,头一个冲进了城门。
鸡笼的街道比寻常城镇的街道要宽敞得多,足有一丈五尺宽,可以容两辆大车并排通行,路边还有排水沟,道路以碎石为基、黄土垫道,路两边的车辙位置还铺有石板,非常的规整。
城门就正对着这样一条大街,街边两侧是两排房子,笔直地指向前方。
房子的门窗紧闭,没有人声,只是房顶叠嶂的城中心处,灯火通明的火光映月,鼓乐声越来越清晰。
“搞什么鬼?”杨六觉得好像不大对劲,站住了脚步,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事吗?街上没人,城中间有人,大伙全都去看戏了?会有人演戏吗?
“怎么不走了?”杨七从后面上来,一边让手下去砸两侧的房子门窗,进去搜罗财物,一边问杨六。
“不大对头。”杨六有些迟疑,望着前方的天空:“我觉得……”
“觉得个屁!”杨七急了,推着哥哥的肩膀朝前跑:“我们这么多人,他鸡笼能有多少人?加上妇孺一齐能有一万人吗?我们就有四五千厮杀汉,怕他个鸟啊,哥哥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了?!”
“.…..”杨六脸都红了一半,杨七说的有道理,人多还怕人少吗?就算前面有埋伏能有多大的埋伏?以力破巧在绝对优势之下任何阴谋都是个笑话。
“哈哈,抢到了抢到了!”从两侧房子里跑出来的海盗们嘻嘻笑着,抱着不少家伙事,有裹了一身老百姓衣服的,有抱着铁锅棉被的,还有提着茶壶米袋的,有什么拿什么。
这些东西不值钱,但贵在不劳而获,于是更加刺激了海盗们的心,不用杨六杨七动员,海盗们化为一股潮涌,从城门口漫向城内,沿着街道奋勇向前。
前头的人在鼓噪,后头的人听了就心痒,于是跟在杨氏兄弟后面的其他海盗头目,包括诸彩佬、王富贵之流在内,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前头去抢得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