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小人物变成了大祸害(2 / 2)

晚宴进行得很愉快,涂了白脸黑齿的倭女再次出来冲击聂尘的神经,他闭着眼都能想象出那些倭女慢动作跳舞的样子,哀乐一样的弦音在耳畔回荡,逼得他喝了好几口米酒来消愁。

他没有注意到,举着筷子小口抿着豆腐的天海和尚,一直从不易察觉的余光,仔细认真的打量着他,那双刀子般的眼睛,从开始到结束,从未离开过他的左右。

聂尘在为飞来的婚事耿耿于怀,天海却在为他耿耿于怀。

天海和尚的住处,在江户城五重寺。

这是一座极为古老的庙宇,始建于室町幕府时代,经历战乱沧桑,几度风雨,巍然不倒。

庙宇地处江户城东部,距离市井之地有一片茂密的树林阻挡,听不到靡靡之音。庙里的一切房屋都很老旧,但养护得很完善,古老的木头梁柱和翻新过的瓦片交相辉映,一草一木都经过仔细修剪,表面斑驳的石灯里面灯油满满,打过蜡的地板一尘不染,得道的僧侣低低的宣扬佛号,任何人行走其中,都会被浓郁的佛教文化感染,不自觉的荡去心灵尘埃。

在天守阁吃过晚饭的天海和尚,在几个徒弟,以及一队武士的护送下,回到了五重寺。

进了寺门,那队武士居然依然没有离去,看着天海进入寺庙内院以后,在外院的几间僧房住下,还放出岗哨,盯住了出入的几道门。

寺里的僧人,包括天海,对此见怪不怪,丝毫不惊慌,庙里一切如常,仿佛那些武士天生就住在庙里一样。

直到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片天地---天海居住的僧房里,脱下那件半旧的袈裟,褪去胸前的佛珠,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时,天海国师那双捻着木鱼的手,才开始微微的颤抖。

“咚、咚、咚!”

木鱼极有节奏的敲击,富有韵律而枯燥。

门外房梁上有一个影子在听窗,听了一阵,那木鱼声一直响,毫无停息的征兆,而天色已近深夜,影子才放心的翻下房梁,跳入黑暗中,遁去无踪。

“咚、咚、咚!”

木鱼声声,笃定而坚持。

“咚咚咚咚!”

天海的手抖得越来越剧烈,口中默念的佛号、手中敲击的木鱼,都不能令他悸动的心放松下来,脑子中一直存在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断的在脑海里闪现,令他血气翻滚,心潮起伏。

“咚咚咚~啪!”

手抖得越凶,木鱼敲得越快越有力,终于,那柄细细的木鱼法槌吃不住凶猛的力道,啪的一声,从中断了开来。

天海国师一怔,慢慢的睁开眼,法槌的头掉在地上,手里捏着一个把。

盯着那柄断裂的把看了良久,天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闭目时面色铁青。

房门被轻轻推开,有人闪身而入,转身小心的把门关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师父!”

来人恭敬的站在地下低语,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还戴了一顶毡帽,但帽子拿下,光溜溜的秃头底下长海和尚的脸一览无余。

天海睁开眼,看着自己的爱徒。

“师父,弟子刚从小早川大人军营里回来,小早川大人说,希望我们能帮他们搞一批铁炮或者火药,最近战事很紧,他们紧缺这个。”

“铁炮和火药……”天海眯起眼,回想晚饭时的一幕,手捏紧了法槌的把:“我可以想象办法。”

“师父,这个很困难吧。”长海却深知其中的不易,抬头道:“荷兰红毛鬼被打出了日本,葡萄牙红毛鬼跟幕府一边的,我们上哪儿去帮他们买去?”

“总有办法的……这事以后再说,我今晚,却看到了别的事。”

“哦?”长海脸上有一道陈旧的疤痕,在俊美的脸上横着一道,令他的容貌有些瑕疵,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匪气。

天海国师看着他,丢下法槌的把,捻起了胡须:“今晚天守阁里,德川家邀请十余家大名聚会,逼他们表了态,发了誓,还得了从平户运来的五百门铁炮跟大量火药,那些大名的话说得非常漂亮。”

“他们只是被威胁了,不代表什么。”长海淡定的答道,表情很沉稳:“小早川大人手里有他们通信的把柄,他们不敢帮幕府的。”

“我想说的,倒不是他们,这些大名都是墙头草,谁强势就倒向谁,我早就看穿了他们,并没有指望什么。”天海国师冷哼一声,然后抬眼看向长海和尚:“我今晚见到你那冤家了。”

“.……”长海的脸抽搐了一下,像被打了一鞭。

“铁炮是他运来的,听说他在南边混得很不错,财大气粗,把荷兰红毛鬼赶走的也是他,这样的人,连德川家都愿意用联姻的方式来留住他,有这样的财主帮忙,德川家和幕府如虎添翼啊。”天海国师身后拿过一串铜制的大佛珠,拿在手里慢慢的转:“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

“.…..当初谁也不知道他如此厉害……”长海和尚脸上神色很精彩,五彩缤纷,说不出味道,一闪一闪的什么意思都有:“等到察觉时,已经晚了。”

“你的眼光倒是不错,看中的人果然很厉害。”天海这话不知是在夸奖还是在唾骂,长海连头都不敢抬了,低到了胸口:“但是这人是敌人了,必须得除掉。”

铜佛珠在手里噼啪作响,铿锵有声,他沉思着,缓缓的道:“原以为聂尘只是运气好的小人物,虽然坏事,但终究不是什么乱局敌人,不过从松浦镇信死在他手里那一天起,我就警觉到,这人似乎不仅仅是个有些运气的人,他有大智慧啊。”

“聂君是很有才华的。”长海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天海瞪眼,铜佛珠的转动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