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洪升说……”
聂尘扭头,开玩笑一样说道:“洪升想上船,那只有留你在这里当掌柜了。”
郑芝龙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不不不,洪升比我合适的多、合适的多,大哥说了算,这事大哥说了算。”
聂尘恐吓了郑芝龙,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开,进仓库去了,郑芝龙偷偷朝亮着灯的窗户上瞅了一眼,叹息自语:兄弟,我可帮你说了话,别怪我不讲义气啊。
聂尘心里也在叹息:“兄弟,只有先把你放在这儿固定不动了,实在找不到代替你的人呐,除非你培养的人里出一个跟你一样令人放心的人才,否则你就甭想动弹了。”
…….
头七之后,大通商行的丧事继续摆了几天,冷落了很多,仿佛一夜之间这里就被人遗忘了一样,正好草草结束了,李旦的棺材埋进了平户家冢,虽然没有葬入祖坟,却也没有办法。
李国助的脸色一直不好,阴沉得像快要刮台风的天气,大通商行的人都跟他差不多,都是一副丧气的模样,见人就低头,跟以前昂首走路的神气劲儿大不一样。
几条街之外的中华远洋商行却门庭若市,上门洽谈的人川流不息,浑如以前的大通商行,两相比较,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就像早上初升的旭日和残阳余晖的晚霞一样,一个朝气蓬勃,一个苟延残喘。
而出主意让李国助去送礼的老掌柜们,这些天托词养伤,没有再露面,李国助怨恨老头子们害自己送上门去二次受辱,也不愿意搭理他们。
还是得靠自己,老头子们靠不住啊。
也因为忙碌老爹的丧事,李国助也无心去办其他的事,主心骨刚死,又被人打压,大通商行一蹶不振,行事低调起来。
门前有人声响起,李国助坐在前厅,闻声忙看过去,看到刘香匆匆的走了进来。
“如何,能出海吗?”李国助急问。
刘香摇摇头,一脸的愤愤不平:“倭人把住了码头,不准任何船只出入,说这几天平户不稳,下令封海。”
“封海?平户是商港,靠的就是做海上生意,他们封了海,这么多海商吃什么?”李国助怒道,拍了身边的桌子。
“多半是受了姓聂的蛊惑,怕我们引来外面的朋友做援兵。”刘香猜测道:“东家,是不是我们送的钱太少,姓聂的送的比我们多?”
“两万俩还少?”李国助摇头不信:“这数目比我爹以前年底的供奉还多,聂尘这半年开烟馆赚了不少,但绝不可能一夜间就能拿出这个数目来。”
“那……怎么回事?”刘香也觉得奇怪:“倭人虽然跟姓聂的眉来眼去,可没理由把我们封死吧,搞垮大通商行,对倭人没有好处。”
“出不了海,就没法去拿银子。”李国助苦恼不已:“离岛虽然远在外海,地点只有我爹知道,但迟一天去拿,总是不放心……”
说着说着,他陡然一惊,跳了起来,连桌子都差点带翻,慌张劲儿连刘香都吓了一跳。
“坏了、坏了!”
刘香不知他在慌什么,忙问:“东家,怎么回事?”
“我爹说,离岛的位置,何斌也知道,每一笔银子都是何斌亲手送上去!”
“什么!”刘香七魄顿时去了六魄,又惊又怒:“李国助你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
情急之下,他连尊卑都忘了,直接喊了李国助的名字,李国助也是慌张了,急得没了主意,无暇去留意这些细节。
“我爹说用了妙计,可以无声无息的解决掉何斌,可我爹都死了,何斌还活着。”李国助懊恼的差点跺脚:“这老头子,临死却昏庸了,一刀砍了多省事,弄什么无声无息!”
刘香看着李国助,真想一把掐死他,但还是忍着气道:“东家,既然封海,聂尘的人也出不去,事情还有的回旋,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他们有没有打财宝的主意。”
“这他妈还用问吗?海了的数目,我爹一辈子的心血,换你会不会打它的主意?”李国助叫道。
刘香差点脱口而出:会!但好在及时刹了车,差点咬了舌头:“东家不慌,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偷偷出海去,或者平户不行,我们绕到别处去,用当地的船出海总可以。”
“也只有如此了。”李国助思来想去,觉得唯有这个办法,但心头总有个梗噎着。
“我派人去码头上盯着,若是聂尘那边有船妄动,就立马拦着,火并也不能让他们离开。”刘香当机立断,唤来几个得力的手下,立刻派去码头。
这些手下忠心耿耿,办事得力,接令立刻去了。
李国助和刘香坐在屋里,坐卧不安,嘴上说着话,心里却忐忑不安,正在商量时,却看到刚派出去的一个手下回来了。
“禀告东家,刘老大,我们刚才去了码头,远洋商行的船都在,也没有出海。”
“那还好。”两人总算松了口气,齐齐的宽了心:“做得利落,这锭银子拿去喝酒,但别误了事。”
手下喜滋滋的接了,点头哈腰的笑:“误不了,现在倭人在码头上设了卡子,从三天前封海开始,就没有一只船出得去,我们的不行,别人的也不行。”
李国助和刘香听得心花怒放,慌慌的心越发的沉得扎实,要不是那手下最后画蛇添足的一句话,两人今晚上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听倭人说,自从那条荷兰红毛鬼的蕃船三天前的早上离开之后,这些天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刘香的反应快些,先一步站了起来,李国助慢一拍,但也在几个呼吸之后跳了起来。
谁都知道,自从荷兰商馆惨案之后,那条荷兰红毛鬼的蕃船就成了聂尘的座船。
聂尘一定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