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魁手抚长须,面露得色:“这皮岛可是毛文龙当年的据点,几十年经营下来,没有一点成色是不可能,这座堡是岛上的主堡,方圆两百丈,墙高一丈五尺,城上四面有敌台,城内有望楼,海上有风吹草动都能看见,如果敌船来犯,一炮轰去,齑粉无存矣!”
不过话锋一转,沈世魁就露出那张做生意砍价时的标准苦瓜脸,卖惨道:“但是纵然如此,皮岛也只是皮岛,弹丸之地,岛上纵横不过二十里的面积,却有数万逃难而来的辽民,储备的物资再多,也有用完的那一天,现在朝鲜国已经投降了,今后必然被建奴挟制,不能再卖些粮食物什给我们,建奴只需在岸上守住陆路,坐等我们东江镇饿死就行了。”
“沈帅放心,朝廷虽然有撤销东江镇的说法,但末将从京城出来时兵部尚书杨大人说了,他不会放弃东江镇的。”陈洪范宽慰他:“虽然经历了几次兵变,如今的东江镇元气大伤,无力支援朝鲜,跟往日比起来作用差了很多,但牵制还是有的,有东江镇在,从海上北伐建奴的希望就存在,所以绝不会放任东江镇不管,杨大人深得皇上信任,他这么说,你就放心了。”
沈世魁大喜,朝陈洪范拱手道:“久闻陈将军在朝中人脉深厚,今后还请将军多多照顾了。”
他将大手一挥:“来呀,把送给陈将军的皮岛特产拿来。”
十来个军士闻声而至,两人一组费力的抬着数个箱笼,沈世魁引陈洪范过去,揭开一个箱笼盖子,露出里头金光四射的元宝来,低声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陈将军一定要笑纳。”
陈洪范心领神会,笑着还礼:“请沈帅把特产送到我的船上即可,哎呀,大家都是替朝廷效力,这么多礼干什么,以后不要这样了!”
起身后回头冲跟在后面的亲兵喊道:“快引沈帅的人把东西搬上船去,小心着些,谁不肯用力摔坏了老子就把他的嘴巴当箱子用!”
沈世魁见他收了礼,于是请他到城楼上看看风景,自己则匆匆的去安排接收军器火药,这些军器才是宝贝,岛上的火药炮子打一发就少一发,打完了就等着清军上岸吧,所以沈世魁甘愿出血送礼,就是为了陈洪范高兴了会多送些宝贝军器来。
陈洪范登上城楼,居高望远,把整个皮岛都尽收眼底,目力所见,灰蒙蒙的天空下,一座不规则的小岛呈现在眼前,从南到北,一眼就望尽。
“果然是弹丸之地,这样的岛子,守来干什么?”他不禁皱起眉头,拂袖不屑:“朝廷一年花那么多军费,投到这里来,有什么用处?当初毛文龙据有旅顺、金州、镇江等陆地上的广阔地盘,威胁建奴后方,朝廷对他另眼相看还情有可原,现在就这么几个破岛,沈世魁也敢像毛文龙当年那样向朝廷张嘴要钱,这家伙是不是太蠢了?”
旁边的副将白登庸见四下里都是陈洪范的自己人,凑近说了一句:“将军难道真的要在这里陪沈世魁坚守?”
“朝廷派我来,我不留在这里坚守还能怎样?皇上对逃将可从来不留情。”陈洪范没好气的道。
白登庸指着陈洪范城下:“这么小的岛,怎么守?就像刚才沈世魁自己说的,建奴不打,光困就能把岛子困死。”
“你不知道,这岛子是沈世魁的命根子,他不能丢。”陈洪范道:“有皮岛在,东江镇就在,他这个东江镇总兵的衔头就在,官袍就能继续穿,他就能依靠这个官位,继续做生意、向朝廷要钱,一句话,皮岛在,沈世魁就能活,皮岛丢了,沈世魁就算逃到大明去,随便一个官儿都能把他榨干了,让他把前头十几年捞的油水吐出来。”
“怪不得呢,原来如此。”白登庸其实早就明白怎么回事,这会儿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陈洪范的马屁:“那这皮岛……守不守得住?”
“这得看建奴决心有多大了。”陈洪范把目光转向隔海相望的铁山半岛,在海岸线最靠近皮岛的地方,清军的大营遥遥可见,他眯起眼来:“自古绝地不可留,皮岛没有退路,要走只有下海,或者投降,东江镇里面的人早就人心不齐,前几次兵变留下的后患无穷,我看呐,肯跟沈世魁一起坚持到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人不多,像尚可喜之流一样揣着降敌心思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