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灿唏嘘起来,又回忆起两年前曹化淳下江南时面见自己的一幕来,在大堂上例行公事之后,曹化淳要求自己和他进入密室详谈,在两人独坐的时候从衣服夹层里抽出了崇祯密旨。
一想到那激动人心的一幕,熊文灿就浑身血液凝固,密旨中崇祯帝对他表达了深厚的信任,对熊文灿在福建取得的成就政绩高度表扬,表示若不是找不到适合的人接他的班,皇帝早就把他调到内阁去当阁臣了,眼下福建是朝廷赋税大户,重中之重,希望熊文灿继续耕耘,替崇祯帝镇一方平安,并许诺,朝廷里的一些杂音恶意中伤,皇帝一点都不相信的。
更让熊文灿吃惊的,是曹化淳和盘托出了东林党暗中下绊子的恶毒奸计,当着熊文灿的面把东林党诸多大佬给卖了。
这一招比崇祯密旨更令熊文灿感动,他深知东林党在朝廷中的力量,那是可以把一个首铺活活逼死的能量,现在曹化淳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将这些告诉自己,摆明了是把他熊文灿当做皇帝的心腹,自己人。
在那一刻,一辈子读圣贤书的熊文灿萌生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觉悟,他头一回感到,钱财算什么,孔孟大义才是正道!
紧接着,转头徐光启从夷州赶到福州,把郑芝龙叫到了熊文灿的巡抚官邸,同样关起门来密室同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崇祯帝身边工作过的徐光启对朝廷里的不少腐朽现象痛恨不已,但他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他劝自己的女婿和熊文灿两人,做人不可以忘本,不能只顾着自己,要想想国家大义,想想群臣大义,想想受苦受难的大明百姓。
熊文灿拿出了天子密旨,把曹化淳对自己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郑芝龙动摇了。
他不会因此而出卖聂尘和中华远洋商行,但他的心中对崇祯皇帝的看法,发生了丝丝改变,原本谋朝篡位的想法,开始朝保君为国方向转化。
孰对孰错,他很难分辨。
徐光启是他的岳丈,这位岳丈被朝廷整的很惨,但他依然忠于国家的思想令郑芝龙非常震撼,他觉得,岳丈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执着不应该是错误的。
人,总得讲点道义是吧?
于是在明面上继续为商行出力底下,郑芝龙开始为出兵北方训练军队,他和熊文灿商定,要以福建水师为班底,出兵辽东,反正聂尘远在印度,很多事没法向他汇报。
“辽东事急,建奴犯境朝鲜,聂龙头在朝鲜龙渊郡布有产业,建奴发兵对我们也有威胁,出兵并无不妥,就算大哥在此,也会同意我们的举措的。”郑芝龙道,语气笃定。
“说得好,聂龙头在的话,也一定会同意你我的决定!”熊文灿赞同道:“汪承祖就在朝鲜,他手底下没有多少兵力,绝对无法独善其身,我们发兵,于情于理都说得通,只是郑将军不必亲自去吧,派一员大将即可。”
“不然。”郑芝龙摇摇头:“今年酋首皇太极刚刚悍然称帝,又平了大漠中的蒙古人,正是兵强马壮之际,派其他人去我不放心,只有我亲自过去,再请倭国那边出兵相助,才有可能与东江镇一道抵御建奴。”
“郑将军既然心意已决,我就不多劝了。”熊文灿叹了一句,接着道:“如今国家有难,西边流寇已经进入了四川,七月建奴再次入寇紫荆关,占了昌平,山海关已经变成一道纸糊的关隘了,北京城天子之地建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样下去,大明朝就成了筛子,如若没有能臣宿将挺身而出,匡扶社稷,这天下……唉!”
“天下事天下人来担!责在你我,非俗人也!”郑芝龙长身而起,慷慨激昂:“一旦蒙恩受命时,不负朝廷不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