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明天再说吧。”达图哼了一声:“谁赢谁输还不明朗,如果荷兰人赢了,我们就不用解释了。”
手下心领神会的去了,开始把一群群的亚齐人解往远处。
而在此刻,港湾里的亚齐船开始冲锋了。
所有人都认为,被轰上天的船是被大口径重炮打上去的,炮击虽然骇人,但绝不会有多密集,只要冲锋的人船够多,总能破开炮击封锁。
于是更多的桨帆船成群结队的涌向港口,几乎遮蔽了海面,桨手们用力划桨,横帆升上半空,船首炮漫无目标的朝茫茫海面发射炮弹,在震耳欲聋的炮声里,亚齐人像敢死队一样以密集的队形冲出去。
“轰~~”
毫无悬念的,又有两发龙王炮被引爆了,水鬼营布置水雷的方式很有技巧,水雷呈波浪形布防,彼此之间间隔较远,确保一发水雷引爆时不会连锁引爆相邻的雷。
但亚齐船队很密,这一次一发水雷,炸毁了两条船。
滔天水柱中,邻近的船只虽然没有被掀翻,但冲击波将上面的水手震得东倒西歪,有人终于搞清楚了,这不是炮击,把船炸沉的力量是来自水底下。
但没有人在意了,过江之鲫一样的船前仆后继,纷纷从被炸毁的船只残骸上碾过去,蜂拥向前。
“轰!”
“轰轰!”
又是一阵水雷炸响,震天的雷音中血雨纷飞,船队碎片四处乱溅,排在前头的十来艘亚齐船全都覆没在这波爆炸里头,亚齐人用自己的血肉,给后面的船队开辟了一条生路。
水鬼营营总张铁匠匍匐在乱石堆里,看着这一幕,每炸响一颗雷,他就狠狠的挥一下拳头。
陆续有水鬼从海里冒出来,爬上石头堆,明光浑身只穿了一条犊鼻裤头,湿淋淋的爬到张铁匠身边,抹一把脸上的水,遗憾的说道:“有两颗雷哑火了,弟兄们冒险游到水底去重新连接了猪肠子,还是没有炸响,为此折了两个人,可惜了。”
“干得不错,我数了一下,这十来颗水雷干掉了差不多二十条船,这还没算被炸伤的,我们水鬼营露脸了!”张铁匠不以为意将他拉过来,揉揉他的头发:“死去的兄弟商行自有抚恤,干我们这行,本就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死了也不怕,抚恤银子够他们的家属生活了。”
“但是拦不住红毛鬼的船,他们像疯了一样往外冲。”明光沮丧的答道,神情有些萎靡:“龙头不知道到了没有,若是我们没有拦住红毛鬼,这个计划就坏在我们身上了。”
“龙头神机妙算,怎么会迟到?”张铁匠倒是信心十足,宽慰他道:“他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岸上的柔佛人,水底下的我们,城里的内应,什么都在他的计划以内,这样细致周到的计划,他是主角,他怎么会缺席?你放心,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明光抬头,看着咧嘴笑的张铁匠,半信半疑,因为他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看到港外黑幕沉沉的海上,有半条中华远洋商行的船只出现。
外面没有堵截,荷兰人可不像明光那样觉得遗憾。
约尔的复仇号夹杂在大批船只里,从满是船只碎片的水面上驶过,冲出了雪兰莪港。
水面霍然开阔,月光洒满大海。
这样的夜晚,目力良好的人可以看到两里地外的地方,从桅杆顶上的瞭望哨反馈来看,港外没有任何船只的迹象。
约尔听到这个消息,反而更紧张了。
哨船呢?
他可是安排了游弋的哨船在港外巡逻的。
哨船哪儿去了?
冲出港外的船只乱哄哄的,什么船都有,约尔的船大,处于中间,周围全是亚齐人的加莱船,格尔夫被挤到了后面,不知道出港没有。
正当约尔站在艏楼上,四处找寻自己的哨船时,桅杆顶上的瞭望哨用凄厉的声音,喊出了令他心悸的话来。
“船!船!右侧有船袭来!”
约尔心头一紧,疾步扑到右舷处。
起初,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涌动的海水,以及黑沉沉的夜。
当他眯起眼用力看时,一条庞然大物,破开黑暗,箭一般的冲了出来,船头那尊持国天王神像,手持琵琶,横眉怒目,如一尊天神一样劈波斩浪。
继而连三的,一条又一条大船从黑暗中显现,一条,两条,三条,无数条,它们排成了三个纵队,以“川”字形的队列前进,桅杆顶上的黑旗白骷髅,在夜风中猎猎飘扬。
就在持国天王的脑袋上,一门四十二磅巨炮的炮口,黑洞洞的伸了出来,约尔甚至能看见有点点的火花,在炮眼上一闪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