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丈之外,坐着一群泾州城的官吏和豪族,并几个贵妇,俱是满脸羡慕,不停的夸着李承志。
“令郎好风仪!”
“也是好福气,竟能纳得张氏嫡女为妾?便是张家大娘子这份姿容,也能称的上冠绝泾州了……”
“更是好武艺和好运气,斩了那慕容定且不说,竟恰好就救了高女史?令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李始贤看似不住的点着头,心里却是不停的骂着娘。
你才要飞黄腾达,你全家都飞黄腾达……
我李始贤的儿子,何至于要靠一个女人才能出人头地?
心里骂着,李始贤微一侧目,看着银牙暗咬,眼冒凶光的郭玉枝暗叹了一口气。
早都同夫人讲过,那一招对儿子没用,你偏不信?
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承志要连坐享齐人之福的能耐都没有,何谈逐鹿天下?
心里正得意着,猛觉臂上一痛,李始贤猛吸一口凉气,脸拧成了一只苦瓜。
郭玉枝的两只手就似两个铁箍,紧紧的抓着李始贤的胳膊,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听李始贤痛的闷哼出声,她才猛然惊醒。
“李怀德,你生的好儿子?”
郭玉枝恨恨的骂了一句,脸上看似笑吟吟的,但两排银牙早就错的咯咯直响了。
她一万个想不通。
女人天生善妒,下至八岁,上至八十,无一例外。
李氏后宅之所以如此安宁,只是因为郭氏的门第高、她郭玉枝的学识足、武力强、手腕妙……当然,最重要的是处事公允。
不然李怀德何至于对她又敬又爱,经年不衰?
但这轮换到儿子身上,突然就不一样了。
只看这两个女娃的仪容,就知是何等出类拔萃的人物。而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眼中揉不得半点沙子才对。
遇到差一些的,大多还能忍一忍,就如自己与李怀德的其余姬妾:知道李怀德离开谁也离不开自己,自然就无多少嫉妒之心了。
但美貌一般无二,气质一般高雅,明知李承志对张京墨还那般疼惜,这高文君竟能无动于衷?
你可是后族贵女啊?
莫说嫉妒,高文君竟好似连攀比的心思都无,正牵着张京墨的手聊的好不开心。
还有这张京墨,你也太没出息了,那女娃要抢你男人你知不知道?
越想越是坐不住,郭玉枝豁然起身,施施然的往那边走去。
郭存信悚然一惊,急声提醒道:“姐夫?”
“放心,你姐姐是何等人物,怎会行那泼妇之举?”
李始贤不但一点都不担心,反倒幸灾乐祸的笑着,“不过承志就惨了,明日少不了得挨一顿打……”
郭存信气的直翻白眼:承志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一个爹?
李承志正与魏瑜较着劲。
魏瑜指天划地的发着毒誓,说她从未向任何人告过状,也未向任何人提说过任何不该说的事。
说她小,说她笨,或是说她反应慢、没眼色等等,也只是李承志以为,其实她一点都不笨的……
魏瑾之所以一见面就要打他,是自己伤心之余,在魏瑾的面前哭了几回,念了几句“未出堂前三五步,额头先到画堂前。几回拭泪深难到,留得汪汪两道泉……”
李承志都懒的说她。
你姐妹二人一般模样,这诗还如此的形象生动,那魏瑾一听,岂不是感同身受?
真要传唱开来,你姐妹二人怕是就被定了形,那魏瑾不恨我才怪?
说你笨,你还不情愿,本是笑谈之语,你非要予旁人说?
李承志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算了,就予你抄……嗯,作一首。但只此一首,日后再莫要烦我……”
“真的?”魏瑜猛的一喜,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我也要‘纤云弄巧’那般的……”
“做梦!”李承志讥笑道,“至多也就是违心夸你两句,莫要真让你落个‘胖丑’之名就不错了……”
魏瑜气的直鼓腮帮子,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哪里胖了,哪里丑了?”
李承志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冷声笑道:“对,你不胖……你哪里都不胖……”
哪里都不胖?
该胖的也不胖?
魏瑜又羞又急,两瓣嘴唇直打哆嗦,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恨的想扑上去咬李承志两口,无意间看到款款而来的那道丽影,魏瑜猛的一滞。
今日这是怎么了,竟好似进了洛京内宫,倾城之色一个接着一个?
就比如眼前这一位:雍容尔雅,秀媚婉丽,竟说不出的贵气?
嗯,怎这般相像,就似李承志换了女装?
但真的好美啊……
魏瑜言由心生,竟是脱口而出:“好漂亮的姐姐!”
真是没见识,见谁都说漂亮?
他瞪了魏瑜一眼,正准备扭头看一眼,却见张京墨慌了似的站了起来,又见达奚使劲的给他使着眼色。
李承志心里一跳,猛的一回头。
不是老娘还有谁?
“母……母……母亲……”
像是结巴了一样,李承志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连喊了三四声,一声母亲才算是喊囫囵了。
郭玉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先朝高文君略略一揖:“高女史!”
哪知高文君竟似不受,飞快的一侧身,躲开了这一拜之后才点了点头:“夫人有礼!”
碰到李承志,还能以救命之恩做借口,但换成郭玉枝就不行了。高文君也只能点点头……
郭玉枝的瞳孔猛的一缩。
她那还看不出,这高文君已是铁了心了,不然何至于连她这一揖都不敢受?
李承志啊李承志,你还真是好本事?
正气的眼睛里都要冒火了,身前一阵窸窣,郭玉枝下意识的一低头,看到一个面如满月,脸似银盘,珠圆玉润的女娃正一脸惶恐的往后退着。
圆圆的脸蛋上绯红似血,眼神惊忽不定,都不敢看自己的眼睛。
自己有哪么可怕?
再看她似是要去抓李承志的衣角,却又不敢的模样,郭玉枝心里一动。
这般情形,与自己当年初见公婆时何其相像?
再想到李始贤回来时与她说起过,儿子昏死之时,两个女娃伏在他身上大哭的场景……
郭玉枝双眼一亮。
“可是魏娘子?”
魏瑜慌乱的点了点头,心跳的跟擂鼓一样。
鬼使神差的,竟叫了一声“姐姐”?
郭夫人怕是要恼了……
但谁能想到,李承志的母亲竟这般年轻,看着比文君姐姐就没大上几岁?
她越是慌恐,郭玉枝就越是顺眼,就连儿子都不理,半弯下腰,笑容可掬的问道:“魏娘子方才唤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