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跟郎君所说的神经病似的,这话问的好好的,话音一转,就要杀人了?
这九死一生,好不容易逃回一条命,没死在乱兵手里,竟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冤不冤枉?
你干你大母……
两兄弟哪还能淡定的住,嘶声叫道:“我等但有一句虚言,天打雷轰、子孙死绝……”
到这种程度,胡铎哪里会信他,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兵将,意思是难道还要我说第二遍么?
“且慢!”
兵将刚要带走两兄弟,却被李始贤拦了下来。
他冷冷的看着两兄弟:“此时杀了你等,想来必然是不会服气的。就如那信中和你等所言,试上一试又何坊?”
“对对对……试一试,试一试……”
两兄弟头点的如同啄米的鸡,额头上的冷汗一层赶一层的往外冒,心里却了狂骂:
这他娘的是人干的事情么,多来上一次,吓都吓死了,还用的着砍头?
“还试什么试……这样的狗贼,也值得你让他们服气?”胡铎怒道,“我看你是疑心病又犯了?”
他还真没说错。
李始贤又岂是手软的人物,杀人还需要别人服气?
就算是族人又如何,他又不是没杀过?
虽然心中已九成认定,这两个是奸细,但潜意识里还是存了那么一丝希望。
李承志再不堪,也是嫡子……
他不求李承志突然开智,更不求他有如神助,干出的件件事都如神迹,更不求他功勋着著,封爵拜候,只求李承志还活着,他便能心满意足……
“试一试吧!”李始贤怅然一叹,“最多也就是多耗一日的光景,也无大的损失……”
说着,他又看了两兄弟一眼,冷声说道:“便如你等所言,我此时便派人至敌营空虚处放火,若是至明日此时,还不见有兵来攻,便是你二人枭首之时……”
两兄弟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挣扎着往下一拜:“谢家主救命之恩……”
“好……便让你等多活一日……”胡铎牙齿咬的咯咯直响,恨恨的盯着李始贤,“明日此时,我要亲自手刃这两个狗贼……”
“可!”李始贤猛一点头,又指派着军将,“去向史君秉报,就说我等要在北城点火……不,燃烟……”
不知不觉间,天色竟然都已经见亮了?
自然不能点火,只能燃烟了。
军将应了一声,快步而去。
胡铎也稍稍缓过来了一些,恢复了一些理智,狐疑的问道:“东城之下叛军最少,为何不选东城?”
“东城?”李始贤捋着胡子沉吟道,“怕是会有去无回……”
他是怕真有友军,若是引去打最远的东城,十之八九会被其他三面的叛军包了饺子……
“有去无回?”胡铎冷哼一声,“你也真敢想?”
意思是哪有什么友军,我都已死心了,你倒期望了起来?
“且试一试吧!”李始贤微微一叹,又借着晨光,往北营打量起来。
四面城墙,叛军都试着攻打过,但洛京在东,州城的正门自然也在东。因此也修建的最为雄壮威武,打了几次看效果不显,叛军便转移到其他三面了。
再加李承志起兵太快,且势如破竹,东边的奚康生却久不见动静,刘慧汪自然要重点防守。一来二去,东城的叛军与乱民大部分都调到了其他三面。
而且叛军昨日才调动过大军,不管是演戏也罢,还是真的也罢,南北军营抽调兵力往西是不争的事实。
此时便是:正西的叛军军力最为鼎盛,贼酋刘慧汪的南营次之,除去太过深入就有可能被抱抄的东城,自然就剩北城了。
“北城就北城吧!”胡铎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意思是反正都是假的,哪边都一样,别说兵,怕是鸟都多见不到一只……
话音刚落,又听城下传来一阵策马急奔的动静,二人扭头一看,一匹快马正疾驰而来,仔细一看,便如昨日一般,身上又背着一杆三角红旗。
又是哪里有变?
二人心中微微一惊。
“报……”探马靳马站在城下,朝着城头大声吼道,“南城有变……一刻前,西南方位约二三里处,突然有大火冲天,而后喊杀震天,火光大作,似是有大军攻打贼军南营……
史君有令,命郡君与将军谨守北城,但有异动,即刻派快马报到南城……”
大军攻打贼军南营?
哪来的大军?
两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突听一侧的李睿一声嘶嚎:“郎君,定然是郎君……快点火啊……不,燃烟,燃三堆狼烟,一定要大,足能让南营看清……”
刚刚还在劫后余生的后怕,但此时的两兄弟却惊的浑身直打哆嗦,脸上更无一丝血色。
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恨不得当时就该被李浩一顿乱仗打死才好?
逃什么命,放什么火?
郎君竟然真的来救他们了?
这一个不好,就是被叛军四面包抄,有去无回的下场……
“放屁……”
胡铎怒极,冲上去一脚就将李睿踢了个跟头:“你是在北营放的火,这大军攻的却是南营……你当爷爷是三岁小儿?”
“你才带过几日兵?兵书没读过?声东击西懂不懂?知不知道大军攻打南营之前,为何要放火?
那分明是南边的主将在告知突袭叛军北营的大军,他已牵制住了南营主力,让他们放手攻击……若是此时贼兵北营没有大军来攻,爷爷敢把脑袋给你……”
一时又悔又急,又是惊怒,李睿竟然骂了出来,“就你这种还是郡守?给郎君提鞋都不配……”
“混账东西,住口……”李始贤又惊又怒,又是一脚,再次把李睿踢了个跟头。
胡铎被气的浑身直抖,如同筛糠,猛的一声怪叫:“从南营给北营通信,那要多大的烟火,我等为何没看到?无知狗贼,本官砍了你……”
“介休,冷静!”李始贤一把抱住胡铎,急声吼道,“是我等大意了……城头上火把太多,照的太亮,所以才没看到那烟……你看……”
说着往南一指,眼中又惊又骇。
胡铎顺声一看,就如同被雷劈了,僵若木鸡。
一道如同巨龙一般的烟柱,似是通了天……
何止六七里,便是再多一倍距离,怕是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都还没回过神,就像是打了一道雷,猛的一声霹雳自西北方炸响,声音撞到城墙上,竟发出了如同巨浪扑岸一般的回响。
“打雷了?”一个军将本能的嘀咕了一句,但等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别说雷,天上连丝云都没有。
“介休,看……看……”
老谋深算如李始贤,都被惊的浑身直抖,声音发颤。
随着那一声炸响,叛军北营里突然冲出一道火光,随即火势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起来。
也就几息,北营里就传出震天般的嘶嚎声,分明是叛军被杀的鬼哭狼嚎。
这都不算完……
众人正在惊疑,好似竟又听到了隐隐的雷声?
随着雷声,城墙都好像跟着震了起来。放在墙边的那口锅里,水面开始轻轻晃动,但随着轰隆声越来越大,城墙也震动的越来越厉害,那锅里的水,竟然荡起了一圏又一圏的涟漪……
一个军将脸色突变,厉声吼道:“地龙翻了……”
“我翻你娘……”李始贤一声暴吼,一脚就踹了上去。
胡铎再无见识,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又惧又喜的问道:“铁骑?”
他甚至都不敢转身去看,生怕这是幻觉,更怕希望再一次的破灭。
李始贤没回应,只是紧紧的盯着北方的那道白龙。
似是一道巨大的匹炼,又似一道刀光从天而降,直往西城贼营劈来……
铁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始贤能看到当先一骑撑着的大纛上的那个佑大的“李”字。
之后便是副旗,上书一个“松”!
乌支李氏的军旗和李文孝的叛旗,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这是……李松?
盯着那两杆大旗,李始贤眼中神彩迷离,流光四溢。
许久后,他才喃喃一声,两行浊泪滚落而下:“爷爷的儿子,竟然开智了?”